本帖最後由 felicity2010 於 2011-11-21 07:50 AM 編輯 4 R- n8 ~0 s! \" `* l
0 s/ ~- c! y4 | A複製的領袖 許知遠5.39.217.77:8898- W Z) x+ ^+ j. v4 }% O+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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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著、坐著、騎在馬背上,他穿中山裝、長衫、軍裝,他的手揚起、拄著拐杖、拿著書,他總是微笑著,除去偶爾的例外,也總是光著頭。TVBNOW 含有熱門話題,最新最快電視,軟體,遊戲,電影,動漫及日常生活及興趣交流等資訊。$ v/ y; B8 R$ h Q7 |2 _! Z# E: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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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眉善目的長者,這是他晚年自認的形象。多年來,不管多麼獨斷專行、濫殺無辜,他卻始終標榜自己動機的純良,內心的無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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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2 I2 d) q# p3 k4 pTVBNOW 含有熱門話題,最新最快電視,軟體,遊戲,電影,動漫及日常生活及興趣交流等資訊。四十歲時,他達至人生的第一個高峰,至少在名義上,他統一了中國,是世界最年輕的領導者之一。五十五歲時,他與羅斯福、丘吉爾、斯大林坐到了一起,決定歷史的命運,這對於屈辱重重的近代中國,真是榮耀的一刻。僅僅三年后,他就要應對一連串致命的失敗,他輸給了共產黨,丟掉了中國大陸,躲在太平洋上一個島嶼。他有那麼強烈的民族自尊心,卻最終發現隻有依賴美國,才能維持最後的權力與尊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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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必定倍感失落與孤獨,他曾經擁有的中國地域那麼廣闊、歷史那麼悠久,如今他隻能把這個島嶼上的那些狹窄的街道命名為長春、福州、廣東與昆明,把小小的山地命名為“三峽”,把原住民的區域叫做潮州。5.39.217.77:8898: g& k& y9 s; ?: ^% ~3 i. T; I7 P
# D7 q @: d& gtvb now,tvbnow,bttvb大溪鎮這片山湖,讓他想起家鄉奉化,泛起鄉愁。在遼闊的大陸,每逢失意,他總回到奉化,那裡有他熟悉的古木、溪水、廟宇、鄉親、童年記憶。而現在,距離台北六十公裡的慈湖,是個暫時的替代品。而全台灣兩百萬的逃亡者中,也隻有他能如此平息鄉愁。他在此設立行館,最終葬身於此。他也把一個專制者的行事風格帶到了台灣,是慈湖的行館,而不是市區的總統府,才是權力的中心。5.39.217.77:8898( ~) p; Z% G9 }7 B' J
* ?$ w' J, F2 R/ p8 \" G; Etvb now,tvbnow,bttvb我在一個炎熱的下午到此。昔日的禁地,早已擠滿了熙熙攘攘的游客。在游客接待處,除去黑白照片、實物的展覽,還有一家名為“黃埔食堂”的快餐廳,紅燒獅子頭尤其美味。& w1 t& ^1 F* D' X" t
, F' B0 i# L9 x2 wtvb now,tvbnow,bttvb我順人潮而去,到了紀念堂。一處矮小的院落,淡藍色的牆面、淺紅色的斜屋,幾個黑衣青年,閑淡地站在回廊中,面無表情。光亮的黑靈棺前,是黃色雛菊花塑成的十字架,他真是個信仰虔誠的人嗎?與他常年的對手毛澤東不同,他沒讓自己的遺體長久地暴露在眾人的目光下。是他對自己身後的影響力缺乏自信?自我迷戀程度不足?或是是他的黨不那麼需要他的乾枯遺體來重申合法性,他得以隱藏在厚厚的、密不透風的木板後面?而在二十世紀的歷史中,他也是某種隱藏者,比起無可比擬的孫中山、多姿多彩的毛澤東,他也像是個過渡性的人物。嚴肅的歷史學家、流行的大眾情緒,都沒太過青睞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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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安靜院落中的樸素陳設,門口的衛兵更令人印象深刻。光亮的頭盔像是明亮的鏡面,他們的表情保持著雕塑式的靜止,倘若不是頭頂滴落的汗珠,我必定以為他們不過是蠟像。他們的表情姿態都是對昔日領袖的人生哲學延續——他最崇拜王陽明,不無盲目地信賴自我克制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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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為有趣的還是蔣介石的雕像公園。我看過一些專制記憶的紀念場館,紅場上擺放著從列寧到勃列日涅夫的雕像,布達佩斯郊外,我見到那些健壯的男女的雕塑,他們都是完美地符合社會主義美學標準,而在布拉格的小小共產主義博物館裡,則擺滿了關於社會主義生活的日常用品,在中國一些大學與廣場上,毛澤東的雕像仍揮手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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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從未見過一個政治人物被如此密集地排列在一起,就像我最初描述的,姿態不一、大小各異,是同一個人。它們太符合批評家瓦爾特•本雅明所說的“機械復制的時代”。機械複製也像是個人焦慮的另一種延伸。比起往日的獨裁者,二十世紀的領袖們可以無限量地複製他們的形象,讓自己矗立、懸挂在廣場、軍營、學校、商鋪、客廳、甚至臥室裡。無處不在的領袖形象,與寬闊的廣場、整齊的隊列、宏大的建筑物、千篇一律的宣傳口號一樣,是現代專制的重要組成部分,它們通過數量與規模,征服與壓迫人們的心。而人們把希望投放到一個強大的領袖和許諾解決一切的主義上,通過追隨他與主義,來擺脫個人的無力與焦慮,而面目不清的群眾與全知全能的領袖,恰恰是這一體制的兩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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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d8 p; I* y. C全台灣曾經至少有四萬五千個這樣的塑像,它們大多興建於兩個時期。一個是驚魂初定的五十年代,第二波則是他去世後。似乎現實越令人焦慮,就越需要批量的領袖來震懾與撫慰人心,盡管它可能只是撫慰了獨裁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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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_$ h: x) G- Y眼前的雕像早已失去了往日意義。它們因批量排列在一起倍感滑稽。它不僅失去了威嚴,也失去了殘忍與肅殺。兩個少女嬉笑地擠著雕像的兩頰拍照,一群兒童在林立的雕像中追逐打鬧,他們成長在一個民主、自由的時代,白色恐怖的記憶早已遠去,他不過是一個歷史性人物。對那些成年人,雕像是他們成長記憶的一部分,在一個日益不安的成人世界裡,它或許還引發你追思青春時光……(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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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知遠 英國《金融時報》中文網專欄作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