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彧暋﹕港版「囉啦」真真假假辯證法

一向討厭那位說什麼「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的風頭人物。原因：假惺惺。而且，是很認真的假惺惺。弄虛作假而能成為「香港之子」，做到面面俱圓，繼而成為落水狗的成功方程式，確實是整個「香港精神」的核心：內外不一，自我喪失。最近讀報刊，都有這些「幻想自我覺醒」的例子。這些作者一旦成功（自以為的），便自我爆發，胡言亂語，瘋狂地表現真我。譬如他們不斷跟你說：我最近做什麼、我在想什麼——除了飯局的美女，我對你「我點」「我點」「我點點」，「我一點興趣都沒有咯其實」。這句「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可稱為「真真假假辯證法」，背後見證整個戰後嬰兒所建構的1980年代香港核心價值，都像海市蜃樓。而這些真真假假的香港價值，究竟能維持到什麼時候，才會覺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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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的成功精神很奇怪。我們日常會毫不羞愧地標榜各種自私自利、得過且過的工具心態：「都係做份工（）」、「應付到客戶／交到數咪算（咯）」、「討好客人／學生／家長不好投訴（之嘛）」。舉凡能保大家飯碗的理由，就好像能夠把所有價值（從政治價值、職業價值到教育價值）都不顧。而這些私利與飯碗的理由，又竟然可以稍加言辭的包裝，就好像變成很有價值的東西，諸如大專教育可以變成「發展機遇」、讀大學是「掌握機會爬升」、私家醫院以至文化保育是一門生意等等。有時候可以連些「大道理」都可以不說：譬如教育只是一門生意而不是良心，無謂認真。而當事者要下屬聽話的時候，就會拿出「客人偉大論」，恐嚇你說如果不聽話我們會無飯開——雖然你可能只得20元。這20元，卻很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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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認真地犬儒的心態，有時候反映在對外國的幻想與偶然的全城喪哭事件上。譬如日本拉麵師傅的「職人」精神。譬如他不喜歡，可以趕客，或者他今天的湯底弄得不好，今天不開門，他也可以不接受傳媒訪問，只做街坊生意。對這些職人精神，我們深生敬畏。另一方面，萬一有公務員
「奉公殉職」，我們集體悲情全城嚎哭之狀（通常只能持續3天），就能一時化解我們平常對事物抱太過功利想法的冷血心理：原來這個世界尚存人性、價值。

無可置疑，專業是香港的核心價值。可是，專業不值得配上自己性命。專業的底線是：不會犧牲自己的飯碗。因此，我們的大學生要穿西裝「present」，扮專業——其實「都係交功課，阿sir評分時候不要認真唷」。因此，我們的大學需要照顧學生的意見與向家長問責——「都係兼顧收生成績做個樣，大家好過一點」。功課可以很漂亮，業績可以很動人。可是，認真，只是手段。任何認真的事情，都有現實的飯碗考慮。而這些飯碗考慮，又用了偽專管理主義的包裝、誇張動人的口號來令人事、行政好過一點，不用面對因不同價值衝突而帶來的政治後果。從香港整體政治到公司營運，從老師家長到學生心態，反正都是要求別人付上100分，自己就最好得過且過，而大家千萬不要太認真追求自己的價值，「搞掂咪算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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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精神的虛構極致公仔箱論壇" Q# q* H9 W$ \) N3 P$ T/ N

其實，我發覺自己認真一點寫稿，編輯就會說：「你寫得深，無人明，我們就玩完啦。」對的，我明白，所以我認真地令各位讀者高興「咪算囉」。或者這正是香港問題的死結：沒有使用深奧難明語言的預備，難以有思想的突破——對對對，我明白說話要簡單，容易明白，大家好過，我是同意的……或者，「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正好是這種「自己騙自己囉，其實我們都是在騙人，無謂太認真啦」的表現。而這些「」「囉」「啦」主義，正是香港精神的虛構極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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