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聞] 貓腹膜炎FIP｜香港貓絕症 主人花近6萬買441黑市藥 「藥廠利益令貓冇藥用，這才是最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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貓傳染性腹膜炎無註冊藥物可醫
貓傳染性腹膜炎（FIP），被稱為貓界絕症。發病原因不明，既難以預防，亦無有效的治療方法。貓一旦確診，就如敲響生命的倒數時鐘。早年有藥物橫空降世，但持有藥物專利的藥廠，沒有為動物製藥的心。有心急的主人，走向地下，在國內買來未有註冊及認證的仿製藥物，試圖為貓續命。黑市藥物的療效和風險並存。同時，在香港出售、購買或管有未經註冊的藥物，均屬犯法。為求貓兒活命，主人花上昂貴的醫療費，參與這場非法生存的博奕，他們與動物的兩難，有誰明白？ 在法律與制度下，我們該如何理解生存的權利？


Luna（化名）養了6隻貓，除了5隻活潑好動的豹貓外，還有一隻1歲半大的緬因貓泡芙。

不明的絕症Luna（化名）養了6隻貓，除了5隻活潑好動的豹貓外，還有一隻1歲半大的緬因貓泡芙。她形容泡芙是「溫柔的巨人」，個子雖大，但乖巧聽話，對別的貓遷就萬分，是家中溫婉的女兒。然而數月前，泡芙跟其他貓打鬧時，小腿意外地遭抓傷。細小的傷口，卻成為人貓的苦難的開始。Luna回想，當時貓的腿傷一直不癒，加上持續高燒不退，令她憂心不已。她說：「有懷疑過是菌血症，或是腦膜炎。照X光發覺脊骨有小凹位，又懷疑是神經或骨部發炎……」為找出病因，她帶着病重的泡芙，三星期內先後向3位獸醫求診。她續說：「因為泡芙是成貓，加上沒有腹水。首2位獸醫從未懷疑過是腹膜炎。直至第3位獸醫，方說有機會是乾性腹膜炎。」

貓傳染性腹膜炎是由貓冠狀病毒變異而引發的致命疾病，分為濕性及乾性兩種，前者病貓會驗出胸部積水或腹水，後者則沒有。貓隻主要經母體或生活環境感染冠狀病毒，例如共用貓砂盤。在多貓環境居住的貓隻，有8至9成的貓帶有冠狀病毒。而單貓環境下，亦有1至5成的貓有機會感染冠狀病毒。隨着近年領養收容所及私人繁殖場的數目增加，更多幼貓自小在多貓環境下成長，有獸醫指，比率疑有上升趨勢。體內存有冠狀病毒的貓群，當中約5至12%會因病毒突變而發病。估算本港就有逾1.4萬隻家貓，屬潛在發病群。

由於病毒突變成腹膜炎的原因不明，獸醫只能依賴臨床觀察及排除法斷症，因此極難確診。加上現時未有有效的治療方法，貓隻最快會在病發後數星期內急速死亡，死亡率達9成以上，在獸醫學界被視為絕症。

「當時我很抗拒相信這推測。前後花了這麼多錢看醫生，經歷了漫長的時間，卻沒有任何辦法幫到牠。獸醫可以做的事不多，腹膜炎好如判了牠死刑一樣，有部份獸醫甚至會建議主人替貓兒安樂死。」她無助地說。乾性腹膜炎難以確診，但病症奪命速度快。獸醫見狀，便跟Luna提及一種針藥。她續說：「他的話說得隱晦，針藥在香港沒有註冊，獸醫不會替貓注射。他說他不認識那些針藥，但過往有病人的貓因而痊癒，着我多搜集一些資料，可能是幫到貓的方法。」


遇上同一困境的，還有Tony（化名）與小雲。

遇上同一困境的，還有Tony（化名）與小雲。Tony是新手貓奴，數個月前領養了一對4個多月大的小貓。其中貓女小雲，在注射防疫疫苗後出現嚴重不適，其後確診患上濕性腹膜炎。病症於幼貓的奪命速度更快。Tony憶述：「當時牠不吃不喝，蜷曲一團，連理毛的能力也沒有，身體因而有點微臭。體重由最高的1.25公斤，跌至0.9公斤。」0.35公斤的降重轉變，於幼貓而言是警號。Tony說，牠在瀕死的邊緣。「我自己在醫院工作，見證生老病死。爸爸去年年末因心臟問題動手術，最終亦捱不過離開了。經過爸爸這次經歷，更加覺得當生命有得救時，為何不救？」他說。及後，他在國內買來藥物，替小貓治病。

不能見光的針藥

坊間流傳一款俗稱「441」的針藥，聲稱有效對抗病毒。

現時腹膜炎沒有有效的正規藥物治療，但坊間流傳一款俗稱「441」的針藥，聲稱有效對抗病毒。俗稱「441」針藥的GS-441524，本來用於研發治療伊波拉病毒及武漢肺炎。它是GS-5734瑞德西韋在實驗階段的藥物。早年有外國學者發現藥物能有效治療貓傳染性腹膜炎後，有外國醫學媒體向持有藥物專利的吉利德藥廠查詢，會否將「441」註冊成動物藥物。藥廠回覆，為免有任何因素影響瑞德西韋通過FDA認證，現階段不會向任何機構提供GS-441524，而日後藥廠會否計劃將441註冊成動物藥物，用作救治腹膜炎貓等問題，則未有正面回應。其間，有多間中國藥廠複製其藥物的成份結構，生產出類近但沒有認證的藥物，在國內銷售，成為一眾腹膜炎貓及主人的曙光。

過往有學術研究指出GS-441524，能有效提高腹膜炎貓的存活率至逾7成。然而於國內出售的藥劑牌子眾多，其藥物的純度及成效亦優劣不一。療效與風險並存，整個療程的醫療費由2萬至逾10萬元不等。在藥物缺乏認證及監管的情況下，主人如何為貓兒找出一線生機？


Luna加入多個香港及國內的FIP病貓互助群組，學習腹膜炎的病理知識。

為提高治療的成功率，Luna加入多個香港及國內的FIP病貓互助群組。學習腹膜炎的病理知識，掌握如何分辨藥物的成效優劣，確保買入成效穩定的針藥。她說：「有些主人會分析不同牌子的針藥，哪些比較可靠。不同針藥劑量的純度是多少等，他們亦有提及。起初我亦很擔憂會有後遺症，所以自己做了很多資料搜集。看過最多的副作用，是打針時貓會很痛，其二是容易令牠們皮下增生及因皮下增生而有機會變成癌症。」談及這些風險，她說惟有自己盡量多做一點，恒常轉換注射的位置，避免打固定位置。打針後又要清潔下針的傷口，避免有藥物殘留在皮膚，減低風險。她續說：「FIP致命的速度，一定快過這3個情景出現的速度。至少在這一刻先救活牠。這些知識，全部都要由頭學起。我是清楚知道這些事，才替牠注射的。」


除了針藥，還須替貓準備不同營養補充品。

制度與生存的權利
對於使用針藥的爭議，Luna淡然地說：「針唔拮到肉唔知痛。」她憶述，貓在她跟前慢慢地失去氣息的日子，她急極了。她慨嘆：「有很多人說為何有膽替貓注射這些山寨藥？我們不做任何事，牠都是會死。是沒辦法之中的辦法，我們先會去想這方向。」她認為情況就像站在馬路口的人。「我現在站在安全島上，有輛車從左面衝過來，右面馬路正亮着紅燈。難道它衝過來時，我不走出去嗎? 因為要守着交通規則，就留在原地讓車撞死嗎?」她續說。
主人現時使用藥物的方法及劑量，依賴一班其他FIP貓主人過往的經驗而調整。Luna說，在動物患病的過程，如何用藥及醫治，獸醫的建議不只是醫療的方向，更多時能讓主人心定一點，有個依靠。然而，跟愛貓醫治FIP的過程中，每一個決定的重擔，都落在自己身上。因此，即使決心用藥後，往後的煎熬不比貓少。


Luna與她的貓貓在玩耍。

一眾主人為了貓走到制度的邊緣，為求尋得貓兒活命的生機。但為何市場一直都沒有正規藥物？註冊獸醫古道指，動物醫療的市場不及人類，令願意投資製藥的藥廠不多。他解釋：「藥廠出產藥物的過程不容易。生產動物藥物前，藥廠須進行多次動物測試，建立龐大的數據庫，確保用藥安全，從而制訂用藥的指引等。當中很多藥研程序的成本高，動物藥物不賺錢，他們便不打算理會。甚至乎有些動物藥物，過一段時間後便停產了。」「441」的情況同理。他續說：「441跟瑞德西韋差不多，藥廠為免有人拿來當成醫治新冠肺炎的藥物，這樣他們會虧錢。」Luna失望地說。「他們覺得伊波拉的藥物，才是最賺錢的商品，因此不希望有事情阻礙他們在這方面賺錢。因為利益及所謂的規條，令到貓有藥不能用，這件事才是最恐怖。人命是命，貓命亦然。」動物醫療市場的利潤小。治療腹膜炎的藥物，日後能否在陽光下出現，至今仍然是未知之數。但在藥物專利權及成本的考量下，即使日後市場出現正規藥物，藥費亦可能變得更昂貴。

《藥劑業及毒藥條例》（香港法例第一三八章），銷售或管有未經註冊的動物藥物屬刑事罪行，每項罪行最高罰則為罰款十萬元及監禁兩年。

記者：沈敏怡
攝影：張志孟、潘志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