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事討論] 獨家與誤報之間——記者的夢魘 譚蕙芸

felicity2010

獨家與誤報之間——記者的夢魘  譚蕙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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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澤民死訊被內地官方高調否認之後，有一種說法是，一日未見江澤民露面，一日也不相信他仍健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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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消息更流傳，江澤民其實已經「腦幹死亡」，質疑內地官方只是用機器延長其生命，在「死亡定義」上作無謂爭拗。不過，此論調對資深傳媒人陳慶源來說，可能性較低。他的看法何以值得參考？因為14年前，他任職媒體的老闆接到一通電話指中共元老鄧小平已死。經全力查證，一個多小時之後，他的電視台作出全球獨家報道，繼而全球通訊社引述報道。再經短短兩個小時後，由官方新華社報道確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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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慶源當時服務於傳訊電視（CTN）中天頻道，是間歷史不悠久，資源不豐厚的廿四小時新聞頻道。爆出這宗大獨家的當晚，新聞部的編採人手只有十餘人，卻能小兵立大功，跑贏國際和本地傳媒，教不少人跌眼鏡。他在剛出版的新書《獨家新聞解碼》詳細講述當年的緊張歷程。當中包括在關鍵時刻派人到北京在鄧小平寓所外胡同、中央電視台、301醫院不停穿梭實地觀察，陳慶源強調，這個獨家全是團隊協作之力，包括于品海、總編曹景行、副總編張宏任、資深記者梁冬及一眾中國線編輯、記者全力以赴，以謹慎態度細密地核實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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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 @- M0 b4 ?* K% c" ?; `TVBNOW 含有熱門話題，最新最快電視，軟體，遊戲，電影，動漫及日常生活及興趣交流等資訊。鄧小平影響力大於江澤民5.39.217.77:8898: N* A# @' f+ Q) X5 n+ }* H/ W; u
我們請陳慶源比較，當年披露鄧小平死訊的情和今次江澤民事件有何不同？陳指出，鄧小平當年對全球政治經濟的影響力，要比今日江澤民大很多，他形容﹕「兩者影響力無得比。鄧小平在去世之前，雖然自稱是『一苮普通中國公民』，但依然是實質的至高無上權威，他有動員軍隊的能力。反觀今日的江澤民，雖在政、軍、經仍有影響力，但遠不如當年鄧小平一言九鼎。」公仔箱論壇9 [+ f1 L$ `3 W2 G4 T" z

  q8 ^; y7 ~* z公仔箱論壇陳慶源說，當年關於鄧小平的死訊，有人統計曾經被全球媒體誤傳700餘次（一說千多次），而一些有實力的國際級大媒體，如日本報章和台灣TVBS都曾經錯報過鄧小平死訊，可見披露鄧小平死訊，是各大傳媒爭相競奪的堡壘。$ k/ w, P0 m9 v, N& |-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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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憶述，當年他們於午夜（1997年2月20日0時18分）報道鄧小平死訊，約2個半小時之後，新華社發稿證實了死訊。他形容，新華社的反應比預期「迅速」。因為以往有領導人去世，曾經延遲3天後才公布，或至少等待到白天才宣布，但那次卻在凌晨2時45分便出稿。TVBNOW 含有熱門話題，最新最快電視，軟體，遊戲，電影，動漫及日常生活及興趣交流等資訊。2 o8 {0 f& P) _) M% Y

# j. _9 T4 k- c& a2 R  ktvb now,tvbnow,bttvb他指出，觀乎鄧小平當年的影響力，一眾在位掌權人或許會有「掩蓋死訊」的動機。然而，當年新華社的處理，已屬較開明及有較高「透明度」。有鄧小平的先例，假若江澤民真的已逝世，官方根本無需要秘而不宣。
5 l/ U  S6 G2 o3 c8 q# }# b2 G$ a公仔箱論壇TVBNOW 含有熱門話題，最新最快電視，軟體，遊戲，電影，動漫及日常生活及興趣交流等資訊。+ X$ _7 v6 ]1 \* d' q# s" p# d& }
核實工作處境含博弈成分8 i0 ^9 r$ v. Y; Y
筆者追問，有人指江澤民已腦幹死亡，亦有說法指，當局或許要「選擇一個不敏感的時間宣布」，加上今次新華社的聲明和亞視報道相差了18小時，是否事有蹊蹺？陳慶源說，江澤民罹患癌症的消息流傳以久，官方對這類信息向不透明，難免引起猜測。而新華社相隔這麼長時間才否認，做法是有點「弔詭」，但他仍傾向不相信內地會秘不發喪，「我看不到這樣做有什麼好處，當今領導人若為退位領導人的去世而掩飾，有可能要付上欺世的名聲代價，那就是是國情大倒退了」。tvb now,tvbnow,bttvb5 }$ {  t4 w% @8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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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如果內地沒有掩蓋江澤民去世消息，他的死訊報道就是事實上出錯了。亞視今次誤報事件之後，不少傳媒人，把教科書裏「如何核實消息來源」的原則一講再講，有行家更說﹕「就怪記者求勝深切！」可是，陳慶源雖然曾滨與鄧小平死訊的獨家報道，他卻說，在今次江澤民事件上，「不忍心責怪同業，更不希望今次事件有人頭落地（問責落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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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解釋，做這類領導人死訊的新聞，即使做了應做的核實工作，但處境上仍然是有「博弈的成分」。他形容，即使對消息有99.99%信心，仍有0.001%的機會出錯﹕「你沒法親眼看到領導人斷氣，你最接近事實的做法，也只能盡力對主力線人說法的所有細節中的時序、環境、人物、相關邏輯作最慎密的分析評比。此外，必須找第二或更多消息來源交叉查證。然後加上實地環境及氛圍考察。」陳強調，「新聞工作者非超人，承認有些微博弈是實事求是，但博弈絕不應成為報道的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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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視新聞高層富經驗謹慎
8 A$ z4 O/ m/ @: Q事實上，雖然最早披露鄧小平「死訊」的傳媒是傳訊電視；但確切無誤地報道鄧小平「死亡時刻」的記者，卻是當時無铫電視的譚衛兒。譚衛兒在凌晨2時1刻報道，明確指出，鄧小平是在19日晚上「9時零8分」去世。而傳訊電視的版本只說出晚上「9時許」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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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合地，當年準確報道鄧小平死亡時刻的譚衛兒，事隔多年，當下正在亞視新聞部任職副總裁，不知道是否有直接參與今次錯報江澤民死訊。陳慶源說，他不知道今次事件的內情，亦沒有和亞視中人交換意見，但他形容，譚衛兒是極優秀的記者，對中國採訪富有經驗。陳慶源認為，如果譚衛兒十多年前能夠準確採訪鄧死訊，相信今次她亦會做足核實工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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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衛兒近年在另一本有份參與的著作，《一人一故事——新聞人的心聲細語》裏，曾經透露採訪鄧小平死訊的心路歷程，她寫道，「相當一段時間內，鄧小平的健康成為海外媒體永遠的話題，「路邊社」消息更是不斷……但若無法證實，作為香港主要電視台之一的我們絕不能貿然地人云亦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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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慶源和不少資深傳媒管理層均指出，亞視新聞現任兩位高層譚衛兒和梁家榮，均是極富經驗和冷靜謹慎的記者，對於兩人管理的新聞部鬧出今次事件，都感到難以置信，甚至形容為「耐人尋味」。5.39.217.77:88985 y, N0 ]% X8 ?: X

: n6 Z7 ~1 W, Q% b如果負責掌舵的兩位新聞主管能力不容置疑，那麼，會否是記者被消息來源誤導了？今次江澤民事件，外界其中一個說法是，由於亞視老闆王征和內地關係深厚，故此不少傳媒人相信，帶來江澤民死訊的人，有可能是大老闆王征。tvb now,tvbnow,bttvb8 W! J8 a* S) k: a8 S! E*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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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闆供料兼協助核實工作公仔箱論壇; {3 [8 p$ D+ v$ A6 A
巧合地，14年前打電話給陳慶源告訴他鄧小平死訊的，亦是他當時的老闆傳訊電視總裁于品海。于品海是一名在內地有深厚政經脈絡的商人，當年十分熱中新聞事業，以新聞工作者自居，而今日事過境遷，陳慶源亦不介意披露，于老闆當年是從一名中共元老的家人獲得鄧死訊的。陳慶源表示，當年老闆于品海除了給他們線索，亦有幫手進行核實工作，終於帶領下屬贏了漂亮一仗。TVBNOW 含有熱門話題，最新最快電視，軟體，遊戲，電影，動漫及日常生活及興趣交流等資訊。" t# B$ ^9 ?, L& Y

1 z% ]5 n! |+ W# ~0 r2 O, s筆者問﹕是否傳媒老闆都有很多內地線路？陳慶源同意，認為不少傳媒老闆挾其財資及媒體影響力，與權力者會有很多包括互相利用、博弈甚至「利益交換」的「情誼」，有機會收到領導人的信息。不過，他亦形容，收到消息不一定代表「可信」，因為如果有人刻意放假消息，即使記者做了核實工夫，仍有機會被誤導出錯﹕「騙局當然可以刻意製造，別人可以製造一種氛圍，封鎖你的其他消息，設陷阱令你落疊」。5 h! u; z0 U6 n# C% @# v+ `# t) e

1 ~& M' Z4 j: H' f* k2 z; k7 b公仔箱論壇對於亞視老闆王征表示，是在亞視新聞報道出街之後才得悉事件，陳慶源就說﹕「王老闆說，是睇電視才睇到（江澤民死訊報道），我真係有一個大問號！」

felicity2010

浸出真相  林 茵5.39.217.77:8898! a7 |) g' `3 h% r$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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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_/ E- L/ |+ V4 U7 L前執行總編輯陳慶源道出新聞部內掌舵和決策的經過，前線記者的故事又如何？我們聯絡到現於台灣的資深記者梁冬，但他說身為記者不適宜接受訪問，按慣例拒絕；不過付上一則溫馨提示——他曾經破例接受多年好友、《開放雜誌》總編輯金鐘的專訪，有提及當年核實鄧小平死訊的前線經驗，記者要是有興趣，可以翻翻舊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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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訪問中，梁冬提及當年曾在北京多處地點作第一手觀察，衛兵、汽車、室內燈火通明成為他的三大提示。他首先到了鄧小平家門口，發現平日只設暗哨的鄧家，那天突然明刀明槍在門外排了好幾列士兵，一直站到兩條街外。tvb now,tvbnow,bttvb4 q: O+ H# w* f/ e# b: {0 ]* g

$ K- Y/ i3 D( j6 ]# j4 O& E3 ^' p) Z觀察異常動靜
0 h7 l- P. _4 B  t1 R, q5.39.217.77:8898然後他見到江澤民的坐駕駛入鄧家。一般領導人坐駕是看不到裏面坐覑什麼人的，但鄧小平病危兩年來，梁冬一直暗暗留意，默記江澤民的車牌號碼，所以肯定進入鄧家的是他。到這一步，他已肯定有極不尋常的大事件，估計鄧不是將死就是已死。TVBNOW 含有熱門話題，最新最快電視，軟體，遊戲，電影，動漫及日常生活及興趣交流等資訊。8 U. l$ O* }9 h' |4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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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覑他趕去301醫院，因為領導人生死隨時引發高層權鬥，從來只有這一家解放軍總醫院可以負責簽死亡紙、公布死因，所有中共領導人都在那裏「埋單」。他到了301後發現那裏也開始戒嚴，估計難以看到進一步線索，於是轉移去中央電視台。tvb now,tvbnow,bttvb( H3 Z% {" C(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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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央視一向很惜電的，平常夜裏一定烏燈黑火，那晚卻燈光通明，十幾輛中共首長專用的Audi汽車駛進去，顯然有極重要的消息需要商討、等待發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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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j9 e) k9 \; @6 a+ I' r最後，就是他個人的消息來源。很多行家以為要早一步得知鄧的死訊，就要跟中共高層拉關係、建人脈，但梁冬另有一套見解。他認為高層放消息給記者往往別有用心，很多時都只是為一己私利放出謠言，記者被利用了徒呼奈何；他反而想辦法認識下層的人，比如說鄧家的管工、廚師，甚至廚師的兒子也可以，由於知道自己的電話會被竊聽，他預先跟消息來源約定暗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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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友放風欠準
, q* [6 X1 ]. P那天，親眼目擊一連串不尋常舻象後，再加上收到消息人士暗號通報，他決定今次的死訊可以「去馬」。TVBNOW 含有熱門話題，最新最快電視，軟體，遊戲，電影，動漫及日常生活及興趣交流等資訊。" ^0 {: d! X* I0 _/ b) x

# B" T' Y- J$ P4 {等待是漫長的。在此之前，中共領導人的死訊一直由外國媒體率先披露，CTN今次搶先，約兩個多小時後，新華社才發稿證實，中間這段時間他亦如坐針氈；面對排山倒海的人質問消息來源，他堅拒透露。tvb now,tvbnow,bttvb5 C* Q3 j) ]" c/ Y' C8 s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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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前線記者，梁冬對自己的崗位十分自豪；因為放風電話每間報館高層都會接到，但最終核實消息，還得靠記者長時間浸淫，掌握當地環境和人物活動習慣，從每個細微的不同處逐點拼出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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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位也在當時跑內地新聞的資深記者則說，鄧小平死訊頻頻誤傳，其中一個原因是大眾關注鄧死後改革開放的政策能否延續，因此他逝世的消息公布，除了影響政治外，亦會令股市大起大落。其中幾次放出錯誤消息的，便是鄧的家人。行家圈內猜測，他們是企圖影響市場並從股市操作中獲利；因此，從領導人親屬取得的消息亦不見得特別可靠。TVBNOW 含有熱門話題，最新最快電視，軟體，遊戲，電影，動漫及日常生活及興趣交流等資訊。" e. X- y7 i/ e. j2 B0 M% u7 x

0 x9 W$ Y! X1 ?! @' r7 G* a0 w5.39.217.77:8898對比起來，江澤民死訊並沒有同樣深遠的政治和經濟影響，其實新聞價值是較低的，即使收到「可靠消息人士」的風聲，亦不妨再多找證據，沒必要爭相搶閘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