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真的老了，變得孩子般纏人，每次打電話來，總是滿懷熱誠地問：「你什麼時候回家？」
3 w. t, b7 n2 ^2 z1 G且不說相隔三百多里路，要轉三次車，光是工作、孩子已經讓我分身無術，哪裡還抽得出時間回家。母親的耳朵不好，我解釋了半天，她仍舊熱切地問：「你什麼時候能回來？」
. h% S6 R+ r# K- t8 w& }% x! f5 ]幾次三番，我終於沒有了耐心，在電話裏衝母親大聲嚷嚷，她終於聽明白，默默掛了電話。# m. E, y) W4 {4 x5 a5 ^. ?! z' C/ z
隔幾天，母親又問同樣的問題，只是那語調怯怯地，沒有了底氣。像個不甘心的孩子，明知問了也是白問，可就是忍不住。我心一軟，沈吟了一下。
* j" p( y( {; w: U1 Itvb now,tvbnow,bttvb母親見我沒有煩，立刻開心起來。她欣喜地向我描述：「後院的石榴都開花了，西瓜快熟了，你回來吧。」公仔箱論壇; ?. ]) G ~3 g# U. [
我為難地說：「那麼忙，怎麼能請得上假呢！」她急急地說：「你就說媽媽得了癌，只有半年的活頭了！」我立刻責怪她胡說，她呵呵地笑了。TVBNOW 含有熱門話題，最新最快電視，軟體，遊戲，電影，動漫及日常生活及興趣交流等資訊。, M+ k3 s: c/ y G
小時候，每逢颳風下雨，我不想去上學，便裝肚子疼，被母親識破，挨了一頓好罵。現在老了，她反而教著女兒說謊了，我又好氣又好笑。
- Z9 k; c3 h9 t8 r- O7 ^6 Y這樣的問答不停地重複著，我終於不忍心，告訴她下個月一定回去，母親竟高興得哽咽起來。可不知怎麼了，永遠都有忙不完的事，每件事都比回家重要，最後，到底沒能回去。5.39.217.77:8898' r$ ]4 E j2 K+ V8 F& W
電話那頭的母親，仿佛沒有力氣再說一個字，我滿懷內疚：「媽，生氣了吧？」母親這一回聽真了，她連忙說：「孩子，我沒有生你的氣，我知道你忙。」& X4 j- x+ B8 ? [( j K6 R. T
可是沒幾天，母親的電話催得越發緊了。
6 o$ O. y8 o" v. W/ [ \% e0 k公仔箱論壇她說，葡萄熟了，梨熟了，快回來吃吧。" d) v( [- U5 F& K& W4 I* J
我說，有什麼稀罕，這裏滿大街都是，花個一佰多元就能吃個夠。母親不高興了，我又耐下性子來哄她：「不過，那些東西都是化肥和農藥餵大的，哪有你種的好呢。」母親得意地笑起來。
* v! v+ v6 N, W7 m0 h( d M# dTVBNOW 含有熱門話題，最新最快電視，軟體，遊戲，電影，動漫及日常生活及興趣交流等資訊。星期六那天，氣溫特別高，我不敢出門，開了空調在家裏。
# ~' ~0 A, t9 _ V/ q* Y( ]5.39.217.77:8898孩子嚷嚷雪糕沒了，我只好下樓去超市買。在暑氣蒸騰的街頭，我忽然就看見了母親的背影。看樣子她剛下車，胳膊上挎著個籃子，背上背著沈甸甸的袋子，她彎著腰，左躲右閃著，怕別人碰了她的東西。在擁擠的人流裏，母親每走一步都很吃力。
. [2 J( [! F/ `5.39.217.77:8898我大聲地叫她，她急急擡起滿是熱汗的臉，四處尋找，看見我走過來，竟驚喜地說不出話來。, k% K8 p: t0 I H/ V' P- Q+ f
一回到家，母親就喜滋滋地往外捧那些東西。她的手青筋暴露，十指上都纏著膠布，手背上有結了痂的血口子。母親笑著對我說：「吃呀，你快吃呀，這全是我挑出來的。」
" ]! t9 u- e9 `- i7 e- r公仔箱論壇我這沒有出過遠門的母親，只為著我的一句話，便千里迢迢地趕了來。
+ I# t: H; i- L% W她坐的是最便宜、沒有空調的客車，車上又熱又擠，但那些水靈靈的葡萄和梨子都完好無損。我想像不出，她一路上是如何過來的，我只知道，在這世上，凡有母親的地方就有奇蹟。
. }7 \: C3 s( @# |5.39.217.77:8898母親只住了三天，她說我太辛苦，起早貪黑地上班，還要照顧孩子，她乾著急卻幫不上忙。城裏的廚房設施，她一樣也不敢碰，生怕弄壞了。她自己悄悄去訂了票，又悄悄地一個人走。
9 d4 [" K; C) _$ z% a1 o |5.39.217.77:8898才回去一星期，母親又說想我了，不住地催我回家。我苦笑：「媽，你再耐心一些吧！」第二天，我接到姨媽的電話：「你媽媽病了，你快回來吧。」我急得眼前發黑，淚眼婆娑地奔到車站，趕上了最後一趟車。5 U8 h2 O" S& J) K4 C! u( d [
一路上，我心裏不住地祈禱。我希望這是母親騙我的，我希望她好好的。我願意聽她的嘮叨，願意吃光她給我做的所有飯菜，願意經常抽空來看她。
) Z! [- P7 q7 T/ m7 H7 Dtvb now,tvbnow,bttvb此時，我才知道，人活到八十歲也是需要母親的。
' |' T% V1 b3 F g; Y# R$ s- l, g2 dTVBNOW 含有熱門話題，最新最快電視，軟體，遊戲，電影，動漫及日常生活及興趣交流等資訊。車子終於到了村口，母親小跑著過來，滿臉的笑。tvb now,tvbnow,bttvb; n( p# W8 f7 z
我抱住她，又想哭又想笑，嗔怪道：「你說什麼不好，說自己有病，虧你想得出！」受了責備的母親，仍然無限地歡喜，她只是想看到我。5.39.217.77:8898# s' X4 D. ]( O( Y: R
母親樂呵呵地忙進忙出，擺了一桌子好吃的東西，等著我的誇獎。我毫不留情地批評：「紅豆粥煮糊了；水煎包子的皮太厚；滷肉味道太鹹。」
& r1 }/ M8 C0 J6 i% O# `! Qtvb now,tvbnow,bttvb母親的笑容頓時變得尷尬，她無奈地搔著頭。
6 {: J" `! X8 z9 j3 LTVBNOW 含有熱門話題，最新最快電視，軟體，遊戲，電影，動漫及日常生活及興趣交流等資訊。我心裏暗笑，我知道，一旦我說什麼東西好吃，母親非得逼我吃一大堆，走的時候還要帶上，就這樣，我被她餵得肥肥白白，怎麼都瘦不下去。而且，不貶低她，我怎麼有機會佔領竈臺呢？tvb now,tvbnow,bttvb+ t q- U( U3 ?3 c7 n) @
我給母親做飯，跟她聊天，母親長時間地凝視著我，眼裏滿是疼愛。
1 @% y) e G. u& O: ?& X$ u! E無論我說什麼，她都虔誠地半張著嘴，側著耳朵凝神地聽，就連午睡，她也坐在床邊，笑咪咪地看著我。我說：「既然這麼疼我，為什麼不跟著我住呢？」她說住不慣都市的高樓。5.39.217.77:88983 E6 C0 }3 l7 i/ s
沒待幾天，我就急著要回去，母親苦苦央求我再住一天。9 T6 b7 a2 l( c u) u
她說，今早已託人到城裏買菜了，一會兒準能回來，她一定要好好給我做頓飯。市區離這兒九十多里路，母親要把所有她認為好吃的東西都弄回來，讓我吃下去，她才能心安。tvb now,tvbnow,bttvb( Z5 U% C" n& r; N q" W
從姨媽家回來的時候，母親精心準備的菜餚，終於端上了桌，我不禁驚詫──魚鱗沒有刮盡、雞塊上是細密的雞毛、香油金針菇裏居然有頭髮絲。TVBNOW 含有熱門話題，最新最快電視，軟體，遊戲，電影，動漫及日常生活及興趣交流等資訊。1 X2 o2 V$ L0 {7 _% e0 U: v
無論是葷的還是素的，都讓人無法下筷。
' k3 f2 f$ `! K& @6 V! k( i; u; l9 sTVBNOW 含有熱門話題，最新最快電視，軟體，遊戲，電影，動漫及日常生活及興趣交流等資訊。母親年輕時那麼愛乾淨，如今老了竟邋遢得這樣。
7 [$ O; T7 K! ?* V: D& \; U公仔箱論壇母親見我挑來挑去就是不吃，她心疼地妥協了，送我去坐夜班車。
8 B `% ^& _* k' b$ H5 k; A公仔箱論壇天很黑，母親挽著我的胳膊。她說，你走不慣鄉下的路。公仔箱論壇) r0 U: }+ r, Q$ p R) ]) W
她陪我上了車，不住地囑咐東囑咐西，車子都開了，才急著下去，衣角卻被車門夾住，險些摔倒。
6 w& @5 [& X" P8 E. \我哽咽著，趴在車窗上大叫：「媽，媽，你小心些！」她沒聽清楚，邊追著車跑邊喊：「孩子，我沒有生你的氣，我知道你忙！」TVBNOW 含有熱門話題，最新最快電視，軟體，遊戲，電影，動漫及日常生活及興趣交流等資訊。1 O7 K" U) K( r! D0 o c5 z4 A
這一回，母親仿佛滿足了，她竟沒有再催過我回家，只是不斷地對我說些開心的事：「家裏又添了隻很乖的小牛犢；明年開春，她要在院子裏種好多好多的花。」聽著聽著，我心裏一片溫暖。公仔箱論壇$ {; j3 J( y6 G( t
到年底，我又接到姨媽的電話。她說：「你媽媽病了，快回來吧。」我哪裡相信，我們前天才通的話，母親說自己很好，叫我不要掛念。
: d2 E9 Z- C! N; @& O8 J3 i公仔箱論壇姨媽只是不住地催我，半信半疑的我還是回去了，並且買了一大袋母親愛吃的油糕。& b9 I( l: ~8 d4 F5 a. j7 g# u' f
車到村頭的時候，我伸長脖子張望著，母親沒來接我，我心裏忽地就有了種不祥的預感。公仔箱論壇) v: m' m2 c! |- H6 a
姨媽告訴我，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母親就已經不在了，她走得很安詳。
2 F& J4 }5 {# E! t半年前，母親就被診斷出了癌症，只是她沒有告訴任何人，仍和平常一樣樂呵呵地忙裏忙外，並且把自己的後事都安排妥當了。
; R% N1 M8 C( j8 g% ^姨媽還告訴我，母親老早就患了眼疾，看東西很費勁。公仔箱論壇5 G- V8 H! f7 w! N, U4 r
我緊緊地把那袋油糕抱在胸前，一顆心仿佛被人挖走。5.39.217.77:8898; B. W- c+ j! t, Y
原來，母親知道自己剩下的日子不多了，才不住地打電話叫我回家，她想再多看我幾眼，再和我多說幾句話。
5 E# j9 t+ M$ Z) a: g" v公仔箱論壇原來，我挑剔著不肯下筷的飯菜，是她在視力模糊的情況下做的，我是多麼的粗心！
! S# f. m, [% l2 W. G, C9 B我走的那個晚上，她一個人是如何摸索到家，她跌倒了沒有，我永遠都無從知道了。
) h) O; _. p0 } A' X5.39.217.77:8898母親，在生命最後的時光裏，還快樂地告訴我，牽牛花爬滿了舊煙囪，扁豆花開得像我小時候穿的紫衣裳。
) `! O1 X) A- ]! T: {0 Itvb now,tvbnow,bttvb你留下所有的愛，所有的溫暖，然後安靜地離開。5.39.217.77:88988 y, Q9 f; n" [" N# o" o! q; k
我知道，你是這世上唯一不會生我氣的人，唯一肯永遠等著我的人，也就是仗著這份寵愛，我才敢讓你等了那麼久。 |
發表於 2012-6-21 01:44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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