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7月23日晚，在大興舊宮鎮524路公交車科技路站前，39歲的韓磊乘坐的白色現代索納塔轎車遇上一輛嬰兒車。因為讓路問題，韓和推著嬰兒車的42歲的母親發生了衝突，將車中2歲多的女孩摔死。摔嬰的惡行，讓韓磊迅速成為輿論風暴的中心。是什麼樣的人生，造成了他如此的暴戾？我們決定追訪其朋友家人，我們不想為其背書，只是試圖更為立體地還原一個眾人唾罵的摔嬰者，挖掘人性的複雜。# M, S4 ^: Y: _$ t& i5 f2 b# M
1 W0 R& v: m( i: N+ Z6 {# p, N 主筆_季天琴 北京報道
, b$ T9 |1 F0 B 2010年11月23日，網友“昔我往矣”在QQ上主動加大一中文系女生李易(化名)為好友。李問：你是學生麼，哪個大學？對方說畢業好幾年了，北師大的。% ~9 Q8 ^/ y8 { o* I! C. C
3 {& ?/ Z$ d7 B& c2 |) o “昔我往矣”自稱韓磊，年長李易八歲，1984年出生，中文系畢業後在航天部工作。在聊天中，韓磊勸李易：你還小，文化底蘊不夠，多看些詩詞，帶注的。他還督促李去看馬爾克斯的《百年孤獨》。: O) V9 V' A, R: V6 l4 Q \.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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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拿自己舉例：我二十歲時都寫了本四十萬的書，幾百首詩歌。你們二十歲在追求什麼？等到二十年後再回首你就知道了。tvb now,tvbnow,bttvb5 b9 X, a l* f
! ]+ B, ~; Q3 ] 李易初三時父母離異，她始終走不出這個陰影。當她向韓磊傾訴對父親的感受時，他會告訴她，要學會寬容，學會感受親人的愛。正是在這段時間里，李易改善了與父親的關系。5.39.217.77:8898' ~( D& v# L: k4 e5 f(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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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網上，雖然每次都要等好幾個月才能得到韓磊的些許回應，但李易還是很期待。一年後，他們確立了戀愛關系。& v) s* }. S2 e6 x, O1 v8 R
7 i8 i: W$ D* H公仔箱論壇 他們線下第一次見面，是在2012年10月25日，韓磊坐火車去李易就讀的城市看她。李對韓磊的第一印象是“簡直恐怖”，他極瘦，臉都凹了，老得不像1984年生人。TVBNOW 含有熱門話題，最新最快電視，軟體，遊戲，電影，動漫及日常生活及興趣交流等資訊。6 W" N. i+ W2 h5 z1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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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帶韓磊去自己自習的圖書館，看到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罪與罰》，韓磊不假思索說了書中大概。李易消了疑心。公仔箱論壇2 T3 y' C, C7 u9 D6 u' z3 s
5 Y, C5 m& v' K5 v7 }3 y5.39.217.77:8898 李易第一次跟韓去超市，看他往自己的住處搬了一桶五公斤的二鍋頭、六七瓶紅酒，還有若幹罐裝啤酒。她嚇壞了：要這麼多酒幹嗎？ 韓說，每一天喝一點，好睡覺。公仔箱論壇8 g5 H* c+ d' l;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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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獲知他的真實經歷，是從9個月後的新聞里。2013年7月23日晚，在北京大興舊宮鎮524路公交車科技路站前，韓磊乘坐的白色現代索納塔轎車遇上一輛嬰兒車。因為讓路問題，韓和推著嬰兒車的42歲的母親發生了衝突，將車中2歲多的女嬰摔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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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7 V V" O3 q# x公仔箱論壇 監控顯示，當晚20:54分，推著嬰兒車的母親出現在公交車站前，20秒後，白色現代車出現在現場，坐在副駕位置上的韓磊下車交涉，雙方用手比畫，20:55分，雙方扭打倒地，10秒後，韓磊一個箭步衝向嬰兒車，將孩子一舉、一摜。從韓磊下車到摔孩子，時長不到一分鐘；從孩子母親推著嬰兒車出現，到韓磊上車離開，時長不足3分鐘。: I! M& q" D, q: t$ S2 \*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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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出事後，李易通過其親友獲得了他寫的自傳體監獄小說。這個名為《昔我往矣》的小說，目前才寫到第一部《1996年》，已有數十萬字。1996年，22歲的韓磊因盜車獲無期徒刑，在獄中，韓磊通過自考獲得了五個大專文憑，並因此減刑數次，於2012年10月5日釋放。
3 G6 B3 p; I5 otvb now,tvbnow,bttvbTVBNOW 含有熱門話題，最新最快電視，軟體，遊戲，電影，動漫及日常生活及興趣交流等資訊。. K! L. T8 |9 e6 R/ u$ m- y
小說的主人公叫方冰。韓磊在文章開頭寫到：假如那天沒有在十字路口前徘徊，假如那天不是為了那頓該死的早點耽誤了時間，假如那天沒有遇到蔡伸，方冰堅信自己的人生一定會是另外一番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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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磊用一連串的假如，來表達過去和現在的落差，以及內心的悔悟。李易認為，小說中能看到韓磊模仿馬爾克斯的痕跡。0 C7 Q3 M9 |3 s+ J
5 J) J' \/ ~4 W7 x4 o. k' g公仔箱論壇 方冰“狂熱地幻想著如果一切能夠重新回到起點，他堅信自己再也不會做出錯誤的選擇”。重獲自由不到一年，韓磊再次站到了他曾經告別過的十字路口。TVBNOW 含有熱門話題，最新最快電視，軟體，遊戲，電影，動漫及日常生活及興趣交流等資訊。$ N, @, L1 u8 w
% O C; p) B/ g; @ 在接受警方訊問時，韓磊稱，由於喝酒、生氣衝動和近視眼，摔的時候他並不知道是孩子，“但凡我知道是個孩子，我不會那麼做，這件事是我做的，對我千刀萬剮我也認了。”tvb now,tvbnow,bttvb1 j/ D2 f7 R4 b*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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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14日，韓磊已經被移送北京市人民檢察院第一分院審查起訴。當天的白色現代車司機李明，也因窩藏罪被起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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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b# C' G! F% u' X+ `TVBNOW 含有熱門話題，最新最快電視，軟體，遊戲，電影，動漫及日常生活及興趣交流等資訊。 在會見時，韓磊告訴律師：死刑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再來個無期。TVBNOW 含有熱門話題，最新最快電視，軟體，遊戲，電影，動漫及日常生活及興趣交流等資訊。$ ^( @4 x$ K, m+ }4 l
1 Q6 S" D1 W% h; M# L B公仔箱論壇 嚴打+ c! F* h) b$ d* ?1 B5 C1 ]
1996年，韓磊已經經歷過一次生死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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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6 L+ G5 M) w% a- j; } `/ q 韓磊的母親記得，當時韓磊在“七處”時天天提心吊膽，擔心自己一條性命。一審宣判他獲刑無期時，韓磊在走道里哈哈大笑：特知足，不上訴了！5.39.217.77:88984 F+ X& J1 b1 K0 A2 p0 [
; J) r% Z+ O, G* V/ E; H3 I9 \% @ “七處”是北京市公安局看守所，專門關押涉嫌重大案件的犯罪嫌疑人，凡案子上要判死刑、死緩和無期徒刑，俗稱三大刑的，都在七處關押。其前身叫作“K”字樓，位於西城區半步橋一帶，由日本人占領北平時建造。犯人中有俗語稱，“進了K字樓，但求保住頭。”5.39.217.77:88989 q9 o0 u+ e, m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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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6年3月9日，韓磊因盜竊罪被警方羈押。當年4月中旬，“嚴打”開始，這是繼1983年“嚴打”後第二次全國性對犯罪活動展開從重從快“打擊”。0 q& C: j. r$ b0 w+ m" S9 z0 j2 d5 G
( C; _" [5 I3 @% e; |7 B# M* r5 v5.39.217.77:8898 小說里，方冰和其他嫌犯聽到“嚴打”的消息後，“所有人都面色蒼白，牢號里沉寂得古墓一般，只能聽到心跳聲怦怦怦此起彼伏。”公仔箱論壇7 W. ]; R4 Y v" P. V% ?, i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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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磊寫到了對人生的留戀：他忽然想起了父母，想起了自己年輕短暫的一生，他覺得逝去的一切都是那麼美好……生活中值得牽挂的東西太多太多，他渴望活下去，深深地渴望著活下去。TVBNOW 含有熱門話題，最新最快電視，軟體，遊戲，電影，動漫及日常生活及興趣交流等資訊。4 S* k% m. ?% R0 ]3 S
9 t+ {% |7 C1 p* K( w$ Ztvb now,tvbnow,bttvb 入獄之初，韓磊告訴母親：我那時一門心思就想犯罪。“嚴打”將他心底里對死亡的恐懼血淋淋地掏了出來，他悔不當初。, V/ w6 ~0 D( ?0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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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4年6月26日，韓磊出生於豐台區東高地航天部大院，其母是航天部第一研究院下屬某廠的修理工，父親是該廠的木工。韓磊還沒出生，其父就去四川達縣的小山溝里支援三線，一去12年，韓磊8歲那年才返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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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L0 Q) p. v( ?; s% Z6 n5.39.217.77:8898 韓母回憶，那時她一人帶著韓磊和他姐姐，還要抓學習，促生產，平時能讓孩子吃飽飯就行。- T" Q9 t( ~/ K3 m$ |9 ~+ I0 m
$ U4 _/ k, P/ |" }. Atvb now,tvbnow,bttvb 回到北京的韓父發現兒子性格不好，脾氣暴躁，但“教育他已經來不及了”。tvb now,tvbnow,bttvb h7 {3 x5 n2 N
$ p$ {# W0 W3 c% M0 ]5 ` 小說中的方冰上初一的時候就退了學，從小就喜歡交接所謂的社會人，講些江湖義氣，也少不了幹些江湖上打架爭勝的勾當，上了初中一星期倒有三天被人約出去打架。3 l# |! M. E# L6 [$ r
& b& u8 R- t' P4 q 韓母回憶，韓磊初中原讀於東高地中學，初一時，班主任嫌韓磊調皮惹事，要求韓磊轉學。韓母安排韓磊去了其舅媽任教的角門中學，在學校，韓磊有次被人攔在廁所，後來呼啦一下召集了20多名同學助陣。初中沒讀完，韓磊便退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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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學後韓磊成天流浪，韓母騎著自行車滿地追他。有天她在路旁的排水溝發現韓磊，要他跟她回家吃飯，但韓磊就是不肯，“他怕他爸打他。” 韓父經常抽起木工板就打。2 `$ S3 X; m- K* }, ~9 l V5 x4 j
1 w: ]# R2 \' ]# J: eTVBNOW 含有熱門話題，最新最快電視，軟體，遊戲，電影，動漫及日常生活及興趣交流等資訊。 1989年，韓磊因盜竊被北京市公安局豐台分局行政拘留七天。 其母稱，當時家中添置的一輛新自行車被偷，但沒想到，韓磊又去偷了別人的自行車，還被抓了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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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3 m$ F' w6 q公仔箱論壇 1992年，韓磊因為打架，又遭行政拘留十天。發小張國新回憶，當時韓磊和一個哥們在公交車上跟人衝突，把對方打成了輕微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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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長得是個小白臉，但韓磊骨子里很潑辣。少年韓磊感興趣的，並非只有好狠斗勇。張國新稱，韓磊對唐詩宋詞、琴棋書畫有濃厚的興趣，“他追求的是江南才子的境界”。tvb now,tvbnow,bttvb( ~. B* x# M, ?
8 `# \1 i6 f* w7 P5.39.217.77:8898 張稱，少年時，他曾陪韓磊去書店購買《芥子園畫譜》，韓磊跟另外一位購書者相談甚歡，當時就表示要向人拜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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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5 C7 F% P% x7 W) R0 B# w5.39.217.77:8898 1991年，韓磊報名參加中國書畫函授大學北京分校書法班。次年，他從航天部職高畢業，經人介紹去了光明日報社一個下屬單位做校對，其間以自己的經歷寫了一本小說，當時一個出版社的編輯找到韓磊的母親，讓她湊二三萬元幫韓磊出版。8 Z q: K' U" {2 l, [
) E0 y' d) i0 o: y9 r5 b+ Vtvb now,tvbnow,bttvb 韓母那時周末幫人打零工，湊了700元錢，准備買個半自動洗衣機，二三萬是個天文數字。她也不以為然地認為：他那種孩子還能寫小說？公仔箱論壇5 g( d$ T" h3 c' O. e- h
) k* O0 P; s- k. ]3 z公仔箱論壇 1996年1月23日凌晨，韓磊跟另外兩名同案一起，盜竊白色公爵王牌轎車一輛，銷贓後獲人民幣3.2萬元。判決書認定，這輛車價值41萬余元，銷贓後“由被告韓磊全部揮霍”。
! J- r8 T& A' M6 U* W& btvb now,tvbnow,bttvbTVBNOW 含有熱門話題，最新最快電視，軟體，遊戲，電影，動漫及日常生活及興趣交流等資訊。1 y* S0 c+ E9 Z# A; y! a
三名被告的辯護人均提出，對被盜轎車的估價過高。“那是輛二手車，市價在19萬左右。”張國新說。TVBNOW 含有熱門話題，最新最快電視，軟體，遊戲，電影，動漫及日常生活及興趣交流等資訊。 g: x6 o) D0 [' C'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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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時期，據韓母回憶，1996年年初，韓磊買了一把價值4000元的紅木古琴，還花4000元買了一把槍，到手後才發現是假槍。他還添置了大量書籍，包括台灣陳致平《中國通史》一套10本、《古琴曲集》、《三希堂法帖》、《詞律詞典》、《古今花鳥畫範》等。這些書目前還在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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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u' H: l1 Q2 W7 d0 y公仔箱論壇 “他喜歡的東西，和其他人不一樣。”韓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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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q8 p5 b s* V 李易去德州看望過韓磊，那里條件艱苦，水電不通，韓磊每天的工作就是拌料、喂羊。 |
發表於 2013-9-4 05:36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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