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事討論] 程翔: 警惕香港大學的「大陸化」

本帖最後由 felicity2010 於 2015-12-10 11:17 PM 編輯

程翔: 警惕香港大學的「大陸化」

香港大學校委會否決陳文敏出任副校長一事，為香港大學乃至整個香港社會開創了三個非常惡劣的先例。

第一政治正確凌駕專業卓越公仔箱論壇, t9 X2 ]1 b0 j: P

陳文敏在掌管香港大學法律學院十多年，從他出任之初該學院在國際上排不上頭50名，到他卸任時排上第18名，比香港大學本身的排名（第28）還要高（根據英國QS2014年排名表）。這正是他領導有方的實質成績，可是在「政治正確」的考慮下，他的晉升被否決了。這是典型的「政治正確凌駕專業卓越」的例子。一旦引入「政治正確」的考慮，必然會導致大學的高、中層的領導要對自己的手下是否有違背「政治正確」的可能，否則會影響自己的晉升；而教授及講師亦要審視自己的研究，是否合乎官方的觀點。
陳文敏事件已經產生即時的「寒蟬效應」。為紀念抗戰勝利70周年，香港大學博物館9月邀請旅台文物收藏家宋緒康提供文物，開辦「民國與抗戰」文物展。但開展當天，校方卻以「內容具煽動性」等理由將宋緒康撰寫的「展覽導言」撤下，館長指該導言「不中立」且「具煽動性」故無法展出，但綜觀整篇導言，除提及中華民國至今已104年，與中共所堅持的「中華民國只活到1949年」等說法不符合外，無強烈批判共黨字眼。

中華民國並沒有消失，她確實屹立至今104年，這是鐵一般的事實，但只因為不符合中共的史觀，就連這種客觀事實也不能得到尊重，顯見在中國壓力下，香港所享受的學術自由空間勢將受限。

很不幸，校委會已經確立了這種先例，將葬送大學學術自由原則。9 W2 y8 n* t' X! }, i

第二大學高層領導要得北京默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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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文敏的任命，本擬在2015年3月底的校委會上作出。在左派報章肆意攻擊下，在親共校委的作梗下，任命一事終於泡湯。這就說明，港大高層領導人的任命，其最終決策人不是法定的校委會，而是沒有任何明確法律地位的北京的代理人（包括左報及親共的人大、政協校委），而用人的前提條件則必須是北京首肯。物色委員會無論如何努力，如何全球招聘，一旦北京不認可其推薦人，也就前功盡廢。物色委員會的獨立性也就蕩然無存。tvb now,tvbnow,bttvb, r! V5 j, ~& Y: x6 Z, I4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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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委會確立這個先例，將葬送大學院校自主原則。) Y4 M! x. {. d7 T3 s! _) u5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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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校委會開創的這個先例，很可能成為今後特區所有公營機構人事任命的範例，所有非政府大型機構的人事任命，為了避免最終出現尷尬局面，很可能都得事先「徵詢」北京或者中聯辦的意見，取得他們「不反對通知書」後才能夠任命。這是主動邀請北京政治干預純屬本港自治範圍內的事務。此範例一確立，香港的所謂高度自治將無疾而終。

第三塑造了一種「罔顧事實、不問是非」的政治環境tvb now,tvbnow,bttvb8 K1 E! E/ I, ^+ U9 I8 W- W

陳寅恪先生在清華大學王國維紀念碑的銘文，讚揚他具有「獨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而這種風骨能「曆千萬世，與天壤而同久」（見《清華大學王觀堂紀念碑銘》）。從此「獨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就成為中國知識份子一個做人、做學問的最高標的。5.39.217.77:88981 A. j# h2 b; z2 L4 S: M

很可惜我們在校委會否決任命陳文敏事件上，所見到的卻是為屈從權貴而竟然完全置事實於不顧，見是非而不問的醜態。筆者詳細分析了幾個校委的發言，驚訝我們大學最高領導層竟然是如此犬儒地匍匐在權貴面前，不敢面對真正的政治壓力的來源，而製造出各種各樣的「理由」來遷就權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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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否決的理由可以歸納如下（參見附表）：

一，陳文敏誠信有問題：他自爆為候選人，本身就破壞了保密原則。; ^  \3 i' V( k. Z& H; a7 ^

這是罔顧事實：因為是《文匯報》最早爆出陳文敏將被推薦出任副校長的獨家消息，並非陳文敏自爆。連基本事實都弄錯，則這些校委的論據有多堅實可想而知。* Z: Z0 i6 m8 ^6 y: ^% Z

二，陳文敏人格有問題：他為求得到提名，對校委會作出種種干預、從內從外對校委會施壓，紀文鳳甚至說：公仔箱論壇5 P; F3 k5 u0 x) n

他製造爭議，利用外部及內部力量，直接或間接地去遊說、預先張揚、脅逼、恐嚇、杜撰，有時甚至威嚇校委會成員去通過他的任命。$ a- M4 _9 R( l' C# A

這是毫無根據的指控。任何客觀理性的香港人都不認同陳文敏曾經有做過任何紀文鳳所指控的事情。這是明目張膽地捏造罪名的行徑，據知陳文敏已經表示要追究她的法律責任。tvb now,tvbnow,bttvb4 U6 P, c# y$ r.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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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陳文敏學術地位有問題：他沒有博士學位，論文被引述的不多，更沒有什麼特出的著作。2 P8 |- w  |7 v# w(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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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非常無知而且不專業的「理由」，提出這些「理由」的人，只是自暴其醜。

首先，法律學跟其他學科不同，不重視博士學位，國際上乃至香港，很多法律界知名人士都沒有博士學位；而香港多家大學的副校長均沒有博士學位。香港大學法律學院榮休教授、前聯合國憲法專家佳日思（Yash Ghai）、中國法律專家、紐約大學法學院教授孔傑榮（Jerome Cohen）、國際憲法協會榮休會長、澳洲墨爾本大學榮休教授CherylSaunders 等都公開撰文認證陳文敏在國際法律界的學術地位。

持這種見解的人其識見是非常膚淺的。君不見一代國學大師陳寅恪是民國時期有名的所謂「三無學人」：「無名望，無著作、無學位」。他只有高中學歷，卻成為國學大師，連清華大學的教授都來旁聽他的課，被尊稱為「教授中的教授」。+ D' K5 f; H  r: h# L: h3 g7 Z9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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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內地中藥專家屠呦呦，是中國首位獲諾貝爾醫學獎殊榮的科學家，她也是所謂「三無教授」，在內地根本不受重視，卻為中國贏得首個科學類的諾貝爾獎。相反，內地近30年來學術造假成風，就連貴為國家主席的習近平也被揭發有個「假博士」銜頭。批評陳文敏的人，敢不敢去痛斥習大大不佩做國家主席呢？5.39.217.77:8898  j7 R0 y& ~$ W4 ~* u

其次，廖長江根據Google Research的資料，論斷陳文敏被引述的次數不多，但這個似是而非的「證據」，迅速被人推翻，博客「史兄」已在其網頁充分駁斥，並列舉其被多次引述的文章（見《究竟陳文敏的學術文章，過去五年被「搜尋」過幾多次？》2015年10月1日https://www.facebook.com/Relgitsjg）。「史兄」用充分的證據，證明陳文敏論文被引用的次數遠遠超過廖長江所言的次數。這就證明廖長江的資料完全不足取信，這就不禁使人懷疑廖長江是否基於某些政治考慮刻意提供這些不足取信的數位。公仔箱論壇" v) `" b4 O& N. ~
第三，盧寵茂質疑陳文敏著作數量不如助理教授，這些指控就更見外行。作出這些指控的人根本就不屬同一個學科，如何去論斷另一個學科論文的數量與品質的關係？盧認為陳在2011年只有一篇論文，但那卻是一本1000多頁的巨著啊！（按：筆者指 Law of Hong Kong Constitution ( Sweet &Maxwell, 2011)。該書多次被法院引用）。足見盧連基本核實（due diligence）的功夫都不做就胡亂堆砌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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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西方，對普通法地區法律理論影響甚深的英國牛津大學哈特教授（H.L.A.Hart）一生就只寫了一本三百頁的書《法的概念》（The Concept of Law），而此書卻被譽為20世紀法律哲學中最重要的著作。盧寵茂孤陋寡聞，在自己一竅不通的知識領域大放厥辭，這才是令人扼腕。

四，陳文敏政治立場鮮明，爭議性大，委任他會導致大學進一步分裂。5.39.217.77:8898  q: F* L9 q) Z4 C* B) t$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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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校委會裡親北京的校委們露出真正的底牌，就是政治問題。既然都承認陳文敏是一個好人（nice guy），那麼好人又如何會導致大學的分裂？所以，所謂「令大學進一步分裂」的藉口，是一個「莫須有」的理由。這些指責任命陳文敏會導致大學分裂的人，可以說是是非不分。真正政治立場鮮明的是左派報章，他們首先用不法手段黑入港大校長的電郵系統盜竊資料，獲悉並洩露陳文敏要當副校長，於是便無所不用其極來攻擊他。質疑陳文敏政治立場鮮明的人，為什麼不追究左派介入港大造成我校分裂的事實，反而諉過於受害人陳文敏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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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在校委批評陳文敏的過程中，我們看到兩個可怕的趨勢。TVBNOW 含有熱門話題，最新最快電視，軟體，遊戲，電影，動漫及日常生活及興趣交流等資訊。( n& r- ^( Z) Z1 p

其一，是株連文化。中共要為佔中秋後算帳，合理的被告是戴耀廷而不是陳文敏，只是因為陳是戴的老師兼上司，因此就借升職事來打擊報復，卻又不敢明言，致使一眾沒有獨立思考能力的校委要堆砌一連串荒謬的理由來合理化其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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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二，獻媚文化。盧寵茂以沒有問候他作為否決陳文敏的理由，則我們擔心自此會啟動一種獻媚文化。這個理由最初被馮敬恩爆出來時，大家雖然覺得荒謬，但大多數人從正常人心態出發，或則以為馮敬恩斷章取義，或以為盧寵茂僅僅是「順帶提及」而已，殊不知原來盧寵茂真的花了不少時間嘮嘮叨叨地糾纏在這個問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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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先生這樣做，本身就犯了「公私不分、對人不對事」之嫌。請問陳文敏可以以什麼身份去「問候」他？他那時並不是當選的副校長，沒有這個必要。以候選人身份嗎？若果他真的問候了，倒可以構成賄選嫌疑，至少是獻媚。盧寵茂以這個理由來作為反對陳文敏，倒讓人們充分見識所謂「學者、專家、名醫」其做人的品位竟有如此不堪的！' W+ f% i- D6 R" E9 W+ t! z

綜上所述，校委這次錯誤的決定，葬送了大學的學術自由、葬送了大學的院校自主、葬送了大學管理層應有的獨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1949年前中國已有的10家國際知名大學，所以在一夜之間消失，不正正是中共葬送了辦好一所大學所必備的這三個法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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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這三點看，您能說不擔心香港大學「大陸化」嗎？所以，我在港大畢業生評議會第二次特別會員大會上的發言，就是籲請大家要面對香港大學因「大陸化」而覆亡的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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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旭暉: 國際關係視角懷念杜葉錫恩5.39.217.77:8898" N$ K+ `1 h. e' T) F% Z
香港政壇元老杜葉錫恩以102歲高齡辭世，一生傳奇，不容易以任何片面單一觀點理解。筆者從小十分敬重她，曾在大學時代拜訪她，至今保留着當時合影及她相贈一疊自行整理的打字機文件複本，彌足珍貴。筆者從來相信非黑即白二分法只屬愚民手段，把她標籤為「民主」或「親中」均無意義，惟有從國際關係角度還原其一生，才能理解這類歷史人物心路歷程。

杜葉錫恩民望最高是在六十年代，她以「來自英國的人民喉舌」身份廣為人知，是1966年天星小輪事件的集體偶像。假如那時有一人一票選行政長官，她很可能眾望所歸當選。但當時上流社會對她身份存有懷疑，這在筆者近年對六十年代人物訪談中多有顯示，個別社會賢達私下曾懷疑她是否英國共產黨員，熟悉左派組織及英國政治運作的陶傑也數次在文章有相關暗示，內容相當翔實。據前港英政治部特工「羅亞」回憶錄，杜葉錫恩跟另一名當時的英籍親民政客貝納祺都是重點監視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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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葉錫恩是否接觸過英共並不重要，筆者從來相信有關問題沒有意義，只是當時英美反共獵巫的條件反射。反正她一生走的路及抱持的情懷，與加拿大共產國際白求恩等典型「國際友人」並無二致。她坦言相信共產主義，但並非蘇式共產主義，而是被改良後的社會主義。須知英共成立後是第三國際成員，鼓勵成員走向國際，與蘇共走得很近，中蘇分裂後依然傾向蘇聯。杜葉錫恩從小在英國東北部工運大本營紐卡素長大，自小流露對社會主義的同情。她的首任丈夫是傳教士，曾以為教會是實踐理想的平台，因此到中國傳教，卻對教會的官僚主義失望，又對遠東殖民地社會狀況感到震撼，於是留在香港，成為香港街頭運動先驅。如此經歷，在英國殖民部或情報官僚眼中，不以國際共產主義的角度懷疑才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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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裏如一無可替代公仔箱論壇. R8 C& X7 E7 F8 |  m

雖然杜葉錫恩強烈批判港英殖民管治，但到了「六七暴動」或當事人自稱的「反英抗暴」，不少左派群眾希望她作為「六六反殖英雄」公開支持，而她堅持不表態，反映她儘管不喜歡殖民管治，但那時候也不支持中國提前收回香港。在國際關係角度，美國、蘇聯乃至各地共黨說的是一套，但都不希望六七暴動成功，各方都需要香港作為灰色地帶，繼續跟當時完全封閉的中共交往。就港英立場，以杜葉錫恩當時的聲望，其姿態幫了大忙，避免了與中共沒有聯繫的普通群眾，甚至同情群眾的開明賢達，也倒向六七左派一邊。自此港英發現，杜葉錫恩雖「麻煩」，但也是可合作對象，後來她有直線電話聯繫時任港督麥理浩，廉政公署成立前她在民間發聲甚多，顯示了即使與殖民政府的交往，她也非鐵板一塊。. y2 V- G; D& J( v

假如杜葉錫恩沒有來港而是到了新加坡，她會怎樣看李光耀？會認為新加坡應獨立、歸馬來西亞還是什麼？這是很有趣的問題，但她畢竟在香港，自從認識了第二任丈夫杜學魁，也就是一位以追討對日索償為畢生職志的民族主義者以後，便從來無質疑過香港屬中國一部分，相信何時回歸只是技術問題。及至中國改革開放後，蘇聯逐漸崩潰，持典型共產國際世界觀的杜葉錫恩，自然認定中國成為西方「新殖民主義」的頭號顛覆對象。

這種國際觀，遇上英國派全國最傑出政客之一的彭定康來港出任末代港督，並與北京鬧得很僵，她自然認為這是刻意搞的小動作，與前數任港督建立的互信瞬間消失。同時，香港民主派或反對派在六四後，出現了「意識形態壓倒民生」的質變，這也不為杜葉錫恩的國際左派認知接受。在訪談期間，她不斷稱對方為「所謂民主派」，認為司徒華為首的一派作風獨裁，而又出賣民生，相信北京較香港的反對派更有mandate，更懂得管治，也更能警惕西方與財閥的弊病。# I" q* H9 B- D4 v+ S* F- g

不少建制人口中說一套，心裏卻毫不相信，但杜葉錫恩完全表裏如一。她被部分媒體標籤為「晚年逆轉」，這完全是誤會。無論是否認同她的價值觀，她幾乎是香港歷史上最consistent的政治人物，甚至是二十世紀其中一位最consistent的國際左派。筆者從來相信，世上無任何一套理論及一套管理模式是全天候準確的，任何論述在合適時候都可成為救世良方，而在不合適的時候亦可禍國殃民。杜葉錫恩在香港歷史上最需要她的時候，令香港社會種種不平事結構性減少，而在最高壓的殖民時代，一個普通華人是不可能有如此能量。單是這一點，已值得她在香港歷史上佔重要一席位，且無可替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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