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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o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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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8-2 03:47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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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相
王竹語作品《醫生》
(轉貼來源:作者部落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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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書是2010年10月德國法蘭克福國際書展【
臺灣館
】展出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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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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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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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都以自己的方式來理解這個世界,並認為那種方式是正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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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溫醫師照例沏一壺好茶,靜靜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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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房電話響起:「溫醫師,我是曼斯德的爸爸,他又住院了,因為癌細胞又長回來,醫生正在幫他開刀,開完刀會在加護病房待一個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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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那頭傳來費南多的聲音,雖然急促,但還算平靜。溫醫師想,也許費南多早就知道孩子的癌細胞會有復發的一天,所以心理有準備,語氣才可以這麼不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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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永遠有準備也永遠準備不完,因為再怎麼準備也無法讓自己的心,少痛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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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中,溫醫師了解狀況,略加安慰後,掛上電話。回憶起曼斯德第一次來
找他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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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歲的小病人主訴頸部與背部會痠痛,2005年6月,診斷確定,曼斯德得
了腎臟癌,脊柱受到癌細胞壓迫,嚴重的時候會下肢癱瘓,大小便失禁,屬外科急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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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上送進開刀房,打開脊柱,清除癌細胞,使脊柱不再受壓迫,促進血液循環,保持運動功能。一般這種手術,很難把癌細胞拿乾淨,所以做完之後往往需要進一步的放射治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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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之後,癌症復發,曼斯德的左腎摘除。周邊組織看起來乾淨,追蹤治療。沒想到,左腎腔的外側,又長了一個很大的腫塊。13×10公分大。罕見的巨大腫塊,外科醫師不敢拿,送到放射腫瘤科,詢問能否做放射治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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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來說,這麼大的腫瘤,放射治療效果有限。溫醫師告訴費南多夫婦:「我會盡最大的能力。因為附近組織以前被放射治療照射過,所以如果要再度照射,困難度會很高,而且容易有併發症。不管怎樣,我先幫你們治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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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初,經電腦追蹤發現,復發的部分又變大。四月開刀,把所有癌細胞拿掉,曼斯德被送到美國國家衛生研究院做化學治療。溫醫師其間一直還是有跟曼斯德及其雙親聯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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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一早,溫醫師來到病房看他的「小」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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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醫師,你好嗎?」開完刀的曼斯德,大眼睛一眨一眨,雙眼晶亮,清澈無比,凝視之下,幾可見自己影像。難怪有人說,透過小孩的眼睛可以看到自己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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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都還沒開口,曼斯德先反問醫生好不好,一般小孩比較少這樣。費南多夫婦從古巴來到邁阿密,為了治療小孩,費南多勉為其難找了一個工作,暫時住在小舅子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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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醫師跟曼斯德聊天之後,發現他反應奇快,聰明絕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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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醫師,你喜歡籃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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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說打籃球?還是看電視轉播?」溫醫師是教授兼主治醫師,平時很忙,不管是打籃球或看ESPN,都不太有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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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喜歡打籃球。」曼斯德臉上閃過一絲光采,「我的命中率幾乎百分之百,真的,沒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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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那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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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天打六到八個小時的籃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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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醫師笑了:「一天打六到八個小時的籃球?你是職業球員?你打CNBA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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輪到曼斯德笑了。他知道繼NBA之後,WNBA是女子(WOMEN)NBA,溫醫師說自己打CNBA,是NBA的CHILDREN(兒童)組。他喜歡籃球,瘋狂投籃,所以越投越準。他的運動功能其佳無比,是天生的運動員。可是脊柱手術之後,運動功能降低,每次投籃都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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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後不能打籃球了,對不對?」曼斯德忽然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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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醫師的心揪了一下,想想,先岔開話題吧,「你最喜歡哪一個球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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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人隊的大前鋒何瑞,」又補充說,「他現在轉到馬刺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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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跟你一樣,投籃神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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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瑞比我準多啦。你知道嗎?他有一個女兒,叫艾旭莉,跟我一樣,也生病了,在休斯頓的小兒科治療中心治療,她的病,也很難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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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曼斯德的老師出了一份作業,題目是「我最喜歡的偶像」。可以是電影明星、政治人物、歌星、運動名人等。每個學生要蒐集資料,上台報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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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醫師一邊專注聆聽,一邊問:「你知道他們家的故事嗎?」他不催曼斯德,讓他自己慢慢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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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曼斯德應了一聲,然後很有精神的繼續說:「艾旭莉是何瑞夫婦的第一個孩子,她出生時,被判定缺少部分染色體。醫生說,那是很嚴重的病,所以何瑞夫婦甚至不敢為她取名字,因為他們認為,小孩的名字似乎不會用很久。當時的何瑞太太嚇到無法說話,甚至不敢對這小生命有所期待。艾旭莉出生的前六個月都在醫院中度過,直到現在仍得常回院治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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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醫師想:「仍得常回院治療,難怪曼斯德說她跟自己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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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的艾旭莉已經可以推著完全沒有阻力的四輪車稍微走動,就像老人一樣,她必須慢慢地讓自己身體往前傾斜,然後慢慢地推動這四輪車,在醫院復健部的人行道上緩慢前進,何瑞夫婦總是在她後方,充滿喜悅,也充滿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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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醫師知道艾旭莉的病是一種罕見重症,父母必須非常小心地照顧,因為她的身體非常虛弱,必須緊緊跟著她;然而,再怎麼小心,這小女孩也許一輩子都不會像其他小孩一樣活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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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想著,曼斯德又繼續:「何瑞太太說,這就是人生,我會面對它的。她每個星期二都會開車送艾旭莉到休斯頓的小兒科治療中心,當車停在醫院停車場時,艾旭莉開始哭,何瑞太太抱著她,乞求她下車,但艾旭莉拒絕下車,停在他們車後方的車輛,望者前頭的車並猜想著:他們到底下不下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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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人生,我會面對它的。」癌症與家屬常說的一句話,從一個十歲小男孩口中轉述出來,力道還是那麼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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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斯德看了溫醫師一眼,溫醫師點頭嘉許。曼斯德說:「何瑞覺得,不只是復健,平時的日子對艾旭莉而言也很難受。比如假日,家裡總會有許多親戚來訪,孩子們到處跑來跑去、高聲玩耍,而何瑞夫婦能做的,只有告訴艾旭莉其他小孩子正在幹嘛,但艾旭莉卻無法做同樣的事情,這種日子使何瑞比艾旭莉更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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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醫師知道曼斯德為何特別講這段,因為他手術後不能打籃球了,看到同齡小孩在運動,一定很羨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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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瑞的難過並沒有維持太久,因為門外的溫暖總不斷傳進來。何瑞說,街坊鄰居都知道艾旭莉的情況,他們也都把艾旭莉當成是自己的小孩一樣,摸摸艾旭莉,親親她的額頭或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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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醫師點點頭,重病症的病童會受到各多周遭人的關愛、疼惜,那是給父母最大的鼓勵與支持,但有時那的確只會讓父母更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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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斯德又繼續說:「何瑞太太則不認為很多孩子來她家,會讓艾旭莉更不快樂。她認為艾旭莉總是很快樂,其實艾旭莉無法分辨自己跟那些小孩子有什麼差別,何瑞太太認為這樣也好,她可以更平靜的照顧艾旭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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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真是溫醫師診間最奇特、最讓人感動的景象之一。癌症病人的故事本來就是很感人的,但是,由一個十歲癌症病童說出另一位重症病童的故事,更令溫醫師心中有著難以言喻的異樣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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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醫師心中很清楚:如果你十歲得癌症,切除一個腎,開過四次刀,身上掛著一顆十三公分的腫瘤,做過化療、做過放療,你不可能是十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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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斯德已經夠大了,會自問「為什麼是我?」;但是,他的偶像,NBA明星球員何瑞的一句話讓他停止了問題:「好吧,就喜樂的接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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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受吧。雖然曼斯德完全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跟別的小孩子不一樣;他的父母為此傷心,多希望曼斯德經過治療,還是可以跟其他小孩子一樣,但也許這就是上天給的,因此曼斯德的父母也接受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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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醫師輕輕拍了一下曼斯德的肩:「謝謝你說這麼好聽的故事給我。曼斯德,你知道嗎?如果我是你老師,我一定給你的報告最高分。你是在湖人隊的網站上看到這個故事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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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在何瑞的網站,洛杉磯時報的網站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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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拉貝兒是曼斯德的媽媽,在過去四週療程中,與溫醫師互動密切而良好,非常信任溫醫師。蜜拉貝兒每一次來,說話都小小聲的,眼眶紅紅的。講到傷心處,忍不住啜泣,一直拜託溫醫師,希望可以治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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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只能把它控制。希望可以控制越長、越久,越好。」溫醫師安慰,「醫生不會許下自己達不到的承諾,但我可以很肯定告訴妳,會詳細告訴妳所有的狀況,也會建議最好的治療方式。手術後,恢復是需要時間的,是一種學習的過程,你們夫妻需要耐心,幫助曼斯德,沒有雙親的支持他一人無法辦到。」說話的同時,溫醫師更注意到:瘦弱的蜜拉貝兒,手臂有明顯瘀青。心中微微覺得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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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一段時間,溫醫師開始教曼斯德打坐的方法,他想:「曼斯德很聰明,現在外科手術、化療、放療都試過了,曼斯德體內還是有一堆癌細胞。在所有可用的方法都用了之後,試試打坐,應該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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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坐與佛學講的「觀身」,有異曲同工之妙。在觀身過程中,把整個身體慢慢放掉;於是,在溫醫師的教導下,曼斯德開始練習觀身:從手指到手掌,到前臂,到上臂,肩、頸、頭、臉、胸、腹。有「小周天」、「大周天」兩種方法,溫醫師耐心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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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斯德學很快,直接在門診部練習「小周天」靜坐初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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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指→頸→頭→前頸→胸→腹→丹田(
丹田在肚臍下方四個手指寬,往腹腔內十公分處。其實丹田是意念的觀想,非實體的存在,有人說如錢幣大小,有人說如拳頭大小。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觀想。在丹田觀想越久,對觀身過程越有幫助。尤其像打太極拳時,丹田帶動全身,有很大功效。
)→會陰(
會陰是指所有陰氣會合的聚點。男性在肛門與陰囊中間處;女性在肛門與陰道中間處。
)→尾椎骨→後薦骨→尾閭→腰椎→胸椎→順著腋下→由下面慢慢走到手指→小指→無名指→中指→食指→手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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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走一圈,因為曼斯德非常投入,他自己感到,整個氣血忽然活起來,胸部裡面一陣熱。「哇噢!」他太驚喜了,身體從來沒有這樣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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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第一次容易進入打坐境界的經驗,曼斯德非常投入。可能是因為他天生運動細胞好,學起運動也特有天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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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9月,曼斯德複診,檢查結果:腰部腫塊全部消失。溫醫師也非常意外,13公分,那麼大的腫塊,經過四週的放射劑量,絕對不可能消失無蹤。看到溫醫師如此驚喜,曼斯德也告訴他,父親有特地去找另類療法。溫醫師想,巨大腫瘤竟可在短時間內迅速縮小,或許是免疫法、靜坐,加上放射治療,三種功效全部發揮出來的結果,他也為曼斯德高興。於是溫醫師又教曼斯德「大周天」的靜坐方法。觀想一個部位越久,該部位的氣血越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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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指→手掌→腕關節→前臂→肘關節→上臂→肩膀→後頸→後腦杓→頭的頂端(
百匯:所有陽氣集中的聚點
)→前顎→兩頰→舌尖(
微頂上顎
)→前頸→胸部→腹部→大腿外側→腳的外緣→到第五腳趾(
最小
)→順著第五、第四、第三、第二→大腳趾→腳的內側→小腿→膝蓋→大腿內側→會陰→尾椎骨→尾閭→腰椎→胸椎→順著腋下→慢慢到小指→無名指→中指→食指→手掌。再重新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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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過後,聖誕節馬上到了,溫醫師買了禮物,打算去曼斯德家。那天,他特地挑了會翻滾、旋轉的電動玩具跑車送他,曼斯德開心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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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跟曼斯德碰面,溫醫師又教他太極氣功:「站樁抱球」。如果把氣血弄得通暢一點,可以活絡全身。先練「起手式」,調和呼吸與身體肌肉。但是曼斯德背部經過手術,很多姿勢對他來說很困難,所以溫醫師試著以比較簡單的方式向他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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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講解了一些要訣,溫醫師發現費南多和蜜拉貝兒一直沒出現,於是告訴曼斯德:「你慢慢練功,如果背痛或腰痛就不要繼續,千萬別勉強,痛就停下來,玩車子。」曼斯德用力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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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醫師走到客廳,蜜拉貝兒也從廚房來到客廳。他覺得她稍微變瘦了,但手上還是有瘀青。蜜拉貝兒注意到溫醫師已經不止一次看著自己身上的傷,溫醫師不說,是等自己說出來。她顯得有點不自在:「我打掃的時候,不小心撞到桌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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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身為一個腫瘤科醫師,但溫醫師深厚的醫學訓練、專業的醫學知識、與那麼多癌症病童家屬接觸,在在都使他認為:那不是打掃受傷的。蜜拉貝兒是被揍還是真的只是單純打掃受傷,絕逃不過溫醫師的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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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醫師懷疑費南多對蜜拉貝兒家暴。有些施暴者打對方時,從不打臉,只打對方的背後跟兩側。這個家庭的狀態溫醫師是很了解的:費南多失業,常和蜜拉貝兒起衝突,爭執不斷,費南多體格壯碩,令人擔心蜜拉貝兒的安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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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拉貝兒一再解釋:「手臂瘀青疼痛,是在清潔沙發下的地毯時,不小心扭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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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跟妳先生關係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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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溫醫師的一再關心,蜜拉貝兒原先是非常感激,但他一直關切,蜜拉貝兒覺得這個醫師似乎有點撈過界了。其實溫醫師很清楚父母的感情對重症病童的影響,所以才會不斷關切。但蜜拉貝兒顯得有點開始防衛,問:「你到底想問什麼?」口氣有點嚴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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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聊聊,關心一下。如果我的問題讓妳不自在,我就不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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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自在不自在的問題,我先生對我好不好,跟我兒子病情有關嗎?你為什麼要這麼關心我是不是受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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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做結論,我聆聽,我協助,我建議。我會幫妳,真的。但是,妳要先信賴我。雖然我是種瘤科醫師,我知道很多機構可以幫助妳,這樣做,不止保護妳,也是為了曼斯德好。人們不該活在恐懼中,恐懼那些原本應該愛我們的人。我們都是為孩子好,避免意外,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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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永遠都無法避免意外。」蜜拉貝兒很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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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醫師一再表達關切之意,但蜜拉貝兒言辭閃爍,這讓溫醫師更加懷疑。家暴受虐者的言語、表情、應對,還是會透露些端倪,不管再怎麼隱藏,對一個專業醫師而言,他的敏銳度、判斷能力可以得到很準確的合理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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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溫醫師的熱情,蜜拉貝兒沉默良久,自從孩子生病以來,她在醫院進出多次,知道醫院若懷疑有家暴事件,要立即通報相關單位。如果她再不說,可能會被通報。於是緩緩說著:「我十五歲那年,有一天,我在廚房,嘟嘟忽然進來。嘟嘟是我養的一隻暹羅貓,它對我和家人非常重要,我們視它為家庭的一份子。我看到嘟嘟嘴裡叨著一隻死金絲雀,我一看就知道,那是隔壁史密斯夫婦養的。在他們家後花園的柱子上,掛著漂亮的鳥籠,那金絲雀每天愉快的跳來跳去。他們對這隻金絲雀非常好,很寶貝。有一次,那金絲雀生病了,史密斯夫婦的小女兒甚至請假不願去學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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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醫師「嗯」了一聲,很仔細地繼續聽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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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嘟嘟嘴裡叨著那隻金絲雀,我知道嘟嘟闖了大禍,如果史密斯夫婦知道了,他們一定會通報動物管制局,嘟嘟會被送走。我知道我必須阻止這樣的事情發生,於是我輕輕地從嘟嘟口中接過死金絲雀,輕輕拍了拍嘟嘟,要牠別害怕。然後我把沾滿泥土的金絲雀洗乾淨,再用吹風機吹乾,走到隔壁史密斯夫婦後花園,確定沒有人看見,打開鳥籠,放回金絲雀,讓每個人一看就相信金絲雀是自然死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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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做,倒也是一個方法。」溫醫師也不禁暗暗佩服蜜拉貝兒的機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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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我很早就上床睡覺,心想,只要過了今晚,什麼事都沒有了。正想著,我父母來我房間,說史密斯夫婦剛剛來過。史密斯夫婦說,他們家金絲雀在三天前自然死亡之後,就埋在後院;很顯然,不知是誰把它挖出來、洗乾淨,又放回鳥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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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醫師輕輕一笑,「然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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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天起我就學到一個很重要的觀念:事實的真相,永遠比人的想像,要來得更離奇、更令人難以置信。」蜜拉貝兒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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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會去看曼斯德,一方面為父母親打氣,一方面為小男孩加油。我還要一直鼓勵他,他是非常勇敢的。」溫醫師離開蜜拉貝兒的家,心裡這麼認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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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竹語作品《醫生》
(轉貼來源:作者部落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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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書是2010年10月德國法蘭克福國際書展【
臺灣館
】展出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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