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N( m, g) T! i0 X而且因為戰勝之故,明明是侵略的行為,卻變做吊民伐罪,天與人歸,因為戰敗之故,國亡身死不算,還要天下之惡皆歸之,商紂與夏桀,竟成了中國歷史上暴君的代表!西晉的智識份子,受了佛學東來的刺激,大家都發了狂般沉醉於形上理論的追求,想以佛教的「空」來解釋老莊的「無」。 1 H6 I3 ]& D+ k# {8 e, w5.39.217.77:8898! r- N1 s3 i8 s0 v) c
道德五千言,莊子七篇,易經繫辭一類的書,成了他們寄託整個心靈的對象;玄言與清談,成為他們日常生活最有意義的部分,但一般史家又說永嘉之亂,便是這樣促成的。北宋的士大夫,才能於金樽檀板之間,酒綠燈紅之際,聽聽「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才能於銀燭光中,瑞煙影裡,看看那紅光萬點的鰲山,看看那夾在翠華雉扇中間徐徐過去的禦輦,意識到他們自己生當太平盛世的幸福;明朝的士大夫才能把興趣由正宗文學轉移到傳奇小說上來,才能建設金聖嘆式的批評文學,才能賞鑑蘇揚名匠雕刻精美插圖,才能正式養成收藏字畫古玩,金石圖書的風氣,而那些崛起沙漠的野蠻民族,早已像一陣颶風般卷了過來,把他們殺的殺,擄的擄;把那些文化結晶品,燒的燒,毀的毀。衣冠之族,立刻淪於犬羊,莊嚴的國土,瞬息化成荒涼敗落的一片。此外如埃及,巴比倫,印度,希臘,羅馬以及近代的法蘭西,也無不如此。歷史好像印板文章,往往會一字不改地重演,可謂奇怪已極! 2 m. c, h- V! B( i! f; u F3 R5 G2 ^; b0 ?" n( J
對於這事實,我總想不出其中的道理。有人說晏安鴆毒,人類文明一進步,就免不了養成晏安習慣,所以要吃野蠻民族的虧。這話當然是對的,可是,一個農夫,春耕夏耘,胼手胝足,到了收穫已畢之期,也能享受幾天含鼓腹,婦子熙熙之樂。; s; U6 [/ e) ^: A2 F. L- K/ M$ m
6 e5 v# n5 \* z5 p人類受了百萬年野蠻蒙昧的痛苦,只換得幾千年文明生活,而這幾千年的時間,嚴格說來,還有一大半只算半開化,真能享受文明幸福的又僅限於少數特殊階級,大多數人民還是羲皇以上之人,況且那過去漢唐宋明文明,以現代眼光來估量一下,其實大都簡陋不足道,我不信人類這點子可憐的享受,便會幹造物之忌,惹鬼神之嗔,更不信人類竟是這樣天生的賤骨頭,就不配多享一天安穩福,可見人類的運命果然是慘苦的,我們對於自己的前途如何能不悲觀失望?但又有人說:天行與人治,本來極不相容。人類排除萬難,努力向前,天行卻往往將其挽轉。好像這地球本是瘴霧荒煙。寒榛蔓草的天下,人工栽培的花卉也能繁榮一時,但略一疏於保護,便會被那天然勢力淘汰了。這是赫胥黎說過的話,我認為它頗具理由。5.39.217.77:8898; z. \0 E( A6 a. d- w
: Y5 l3 _6 U% Z" ~tvb now,tvbnow,bttvb文化本是戡天的事業,也是逆天的行為,戰勝天行,創造文化,正是我們人類的英雄,人類的偉大,人類的價值。所幸者文化受野蠻勢力摧毀時,雖亦暫時停頓,但大體總向前進步; 我們現在區區數千年的文化,比之過去百萬年人類歷史,雖非常短促,但人類將來還有無窮的生命,將來文化的莊嚴燦爛,人類的安全愉快,決非現代的我們所能想像。再者,以現代文明社會的人類與那草昧未開的初民比較比較,豈非已經是天懸地隔?以人類和那些飛潛飲啄的有生之倫比較比較,我們豈不是地球上的帝王?4 H4 C) n T( c$ `* q, R A/ k9 V
+ Z7 T. ]% b4 r* P+ u7 s. V, W一個做皇帝的人由一介平民而榮登大寶,不知要流多少血與汗,要費多少困苦與艱辛,我們由禽獸一般的生活裡,自己振拔,居然成為通神明參天地的宇宙主人公,又如何能不付出相當的代價?這樣一想,人類的運命並不能說是慘苦,卻是非常幸福。 v3 H, T) Q, I8 p8 H1 k+ K2 ?" }+ J1 ` * u) ?. ^7 V6 d+ h( B. l+ d. m公仔箱論壇我們知道文化的產生是這樣艱難,我們更應該珍惜它,保護它,努力發展它。知道人類與天行戰鬥之悲壯熱烈,人類前途之俊偉光明,我們只有驕傲,不容自卑; 只有樂觀,永不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