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事討論] 奇夫: 我們不需要超級英雄，因為人人都是英雄

本帖最後由 felicity2010 於 2012-7-22 11:22 AM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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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夫: 我們不需要超級英雄，因為人人都是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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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示﹕本文含嚴重劇透，敬希留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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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神起義》的世界，是個平淡的世界，即使危機不斷，無論是強攻交易所、炸眦足球場、階級大清洗，甚至是核彈威脅；革命的前夜，總是靜寂無聲，就待平地一聲雷，黑夜的燎原之火。

《夜神起義》戲中，蝙蝠俠豹隱7年；現實世界裏，黑夜之神上趟蒞臨香江，亦已事隔4年。然而闊別數載，世界早已變天。《黑夜之神》於2008年7月上畫，金融海嘯醞釀在即，不消兩個月便席捲全球，無數財富轉眼蒸發。那些窩囊的二線老千，無用等待英姿颯颯的Bruce Wayne從國金二期縱身而下，便悉數為金融巨浪捲走，當然還有無數散戶壯烈陪行。來到2012，自然世界未必末日，金融世界卻已是千瘡百孔，風雨飄搖。上集小丑荷槍實彈械劫銀行強搶現金看似來頭十足，如今就連在期貨市場上下其手以完成對Wayne Enterprises的敵意收購也變得有點無謂瑣碎。毋須Catwoman溫馨提示「a storm is coming」，觀眾早已飽經一場又一場暴風雨的洗禮，不止是金融海嘯，還有席捲中東的茉莉花浪潮，或是從雅典蔓延地中海的違約暗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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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白空洞感揮之不去

於是，無論電影再來多麼壯麗的城市鳥瞰，多麼犀利的蝙蝠武器，多麼激昂的電影配樂，蒼白空洞的感覺，總是揮之不去。這跟導與演無關，儘管再強的角色和故事，來到三部曲的尾聲，疲態畢現還是正常不過。要怪只能怪現實太殘酷，大家早已認清這世界沒有超級英雄，也不會有復仇者聯盟（是的，DC Comics的宇宙裏當然不會有Marvel的空間），有的頂多是中央銀行或是supranational union，可是來到sovereign default這骨節眼，統統都自身難保，更遑論有拯救黎民於苦海的能耐。TVBNOW 含有熱門話題，最新最快電視，軟體，遊戲，電影，動漫及日常生活及興趣交流等資訊。' t- ?0 b; m" E, X) q4 q! H4 t

作為location freak，觀賞Christopher Nolan導演的電影，向來都是樂事。這趟蝙蝠旅程，驟眼似是Inception的續集，更多於是黑夜之神franchise的thirdinstallment，無論英雄歹角，都懂瞬間轉移，來回五大洲，就像夢境中穿插層次，跳脫在彈指之間即可。這回電影沒有刻意展現任何獨特的地標，即好成就一幅全球一體化下通屬城市的素描。匹茲堡的單調，紐瓦克的樸實，曼克頓的孤懸，都是放諸四海皆用的大都會寫照，摩天大樓林立，社會高度專業化，人民安分守己，甘於等候／任由制度差遣甚至是支配。那怕是大難臨頭，一切依然平淡，就連階級清洗，也是在皎潔雪白的冰面上執行，一個人給處決，兵不血刃，無聲無息，就像1948年長春圍城，一樣兵不血刃，同樣無聲無息，然後是無數的平民消失了……有時候，平淡的鎮壓，無聲的消音，比諸赤裸的暴力，鐵打的子彈，更加恐怖，倍感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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貧民掌權階級大清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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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院當中，銀幕之下，本來平靜的空氣中，慢慢滲透覑不安的情緒。或許是4年前蝙蝠足踏中環以後，Gotham City的source code就在香江留下一份拷貝，自行衍生複製，在遙遠的東方崛起了一座有形無神的葛咸山寨。看覑看覑，《夜神起義》說的那裏是葛咸城，活脫就是刻下香江。潛伏地下多年的underclass，利用若干門面人物，在市場上以欺詐的手段，換來百年老店的控制權，合法地趕走原來的繼承人，進一步取得了企業的核心資產，從而有了翻身的一天。

從地下走到地上，昔日的underclass醒目地霸佔了城市的制高點，然後將建制的精英引入地底陷阱，伺機引爆埋藏已久的炸彈，反過來把原來的統治階級遏制在漆黑一片的地下水道。看到如斯情節，難免雞皮疙瘩，不寒而慄。再接下來，翻身貧民接掌權力以後，大搞classwarfare，進行階級大清洗，昔日權貴面對群眾公審，家中財物被滿門抄奪。目睹如斯畫面，只能怪責國際友人罔顧特殊國情，不理民族感情，硬要挑起歷史瘡疤，對於一眾每日還需笑面迎接「進步、無私、團結」團隊眷顧的蟻民，更是於心何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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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Dark Knight Rises，再起的不止是英雄，還有重生的城市，關鍵都在年輕人。年輕幹探JohnBlake熱血衝動，不甘坐困圍城，知其不可為而為之，與身陷窘境的同袍密謀反擊，又復奔馳社區，覑令一眾稚童散播逃亡信息，新一代的超級英雄不知就裏，在短街橫巷之中risesto the occasion，在絕境中「挽狂瀾於既倒，扶大廈之將傾」。可是現實世界不是漫畫、電影，遇上危難險境，「從來就沒有什麼救世主」，也不會有超級英雄適時出現幫忙，就連一直takeit for granted的國家機器、典章制度，同樣是脆弱非常，面對擁有核子威嚇力量的「恐怖分子」，聯邦政府束手無措，既無力救助城中市民，就算有人自行逃出亦怯於援救。僥倖逃出陷阱的執法人員，亦是同樣虛怯，但求退縮，只為自保，而不知面對極權威嚇，退縮只會助長恐怖統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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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抗極權的竅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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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說Christopher Nolan要把超級英雄電影還原到現實的背景裏去，建制的脆弱、中產的懦弱，正好也是放諸四海皆通的道理，貴為葛咸城的廉價複刻版，香港亦自不例外。面對國家機器全力開動洗腦教育的引擎，這裏沒有Batman，也沒有Robin，有的只是一個又一個中學生，挺身而出示範抵抗極權的竅門——就是要「起來」，是stand up, speak up and act up，站起來、說出來、反叛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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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每個人都能據理力爭，以行動向極權說不，經過網絡的aggregation，人人既是superhero的同時，人人也不是英雄。人就只是一個人，既是網絡上的一個host，又是網絡上的一個node而已。活好自己的生活，擁抱普世價值，每個人便是健全獨立的人，不用信奉什麼「模式」，不需要像葛咸城的市民一樣，活在一個又一個謊言之下，期盼一個又一個救世主的出現。忽然覺得香港遠遠強於葛咸城，因為我們不需要蝙蝠俠。4 y- y( o0 t+ x! y' u6 ]

後記

周五晚上，交稿前夕，傳來夜神起義丹佛首映槍擊案，多人傷亡，震驚之餘，謹此對死傷者及其家屬致以深切哀悼及慰問。丹佛慘案，益見現實世界沒有超級英雄，靠的是人民參與、監督典章制度的訂明和執行；同時益見從小灌輸孩童信奉武力槍械，後果可以十分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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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elicity2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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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7-22 11:23 AM | 只看該作者

朗天: (周日話題) 夜神再起與歷史暴動——讀巴迪歐《歷史的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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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蝙蝠俠——夜神起義》中，被面具人班恩「打殘了」並被棄困於地底牢獄的蝙蝠俠亟欲再起，於是就在大家高呼不知名口號之中一再挑戰「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攀爬及跳出牢獄。他不明白口號實指，身旁的老人向他解釋﹕那是Rise的意思。

中文字幕翻譯Rise為起義，《蝙蝠俠——夜神起義》的英文原名也是Dark Knight Rises。任何懂英文的觀眾到這時才曉得整個片名都譯錯了。Rise當然可以譯作起義，電影中的大壞蛋班恩向葛咸市居民一再發表演說，說他們帶來的破壞是要還政於民，讓市民在富人、大亨及官員手中奪回控制權，換言之，那不是一場暴亂，而是人民起義。單看影片譯名準會認為夜神（貼切點說，該是黑夜騎士）蝙蝠俠參與了一場起義；即使不是班恩的這一場，也會是某一場真正的義舉，為葛咸市帶來革命改變。

直至這一場不可能和起義扣上關連的戲，蝙蝠俠呼應眾人希望而去完成的，是沉蚒再起，谷底反彈。Rise既代表了實質從地底牢獄回到地面，恢復自由，也指向蝙蝠俠的復蘇、騰升。用港式流行文化的慣有說法，是「再起風雲」之類的意思，跟起義風馬牛不相及。

蝙蝠俠粉碎一場假起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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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節上，蝙蝠俠粉碎了一場假起義；意識形態上，繼承了原DC漫畫系列的右派路線，安定、忠誠、保衛家園（片中蝙蝠俠便對未來羅賓這樣說﹕「戴上面具不是要保護你自己，是保護你身邊所愛……」）這些傳統保守價值繼續被高舉。編導基斯杜化路蘭（Christopher Nolan）發展了首集以來的夜神力量來源理論﹕恐懼（Fear）超越困阻。不同的是首集搬玩心理學上的原初動能（童年墮入蝙蝠洞，對蝙蝠的恐懼成為創傷），克服恐懼（以自己害怕的東西作為令罪犯害怕的象徵）意味英雄的成長（成俠之路）；此集則強調不怕死力有時盡，必要時也須恐懼死亡，渴望生命，才能帶出更正面的力量。

由是，「夜神起義」這個譯名半錯摸地為電影塗上一重「明左實右」的信息。不過，正如德國巨哲康德（Immanuel Kant）的名言﹕「他所說的比他想像中更為中肯。」電影的「右」並沒有完善自身，某意義上，它反過來指示出「左」的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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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鍵當然就在片中壞人引發出來的那場暴動。電影汲汲於表現那種意識形態的瘋狂——好心做壞事，理想主義可能帶來的災難。這種右派對左派的攻擊我們在荷李活電影實在太耳熟能詳了，我試圖借助法國哲學家巴迪歐（Alain Badiou）的新作《歷史的再生》（The Rebirth of History）來增加評論和解讀的層次。tvb now,tvbnow,bttvb0 P/ z6 ?( A' u3 R/ ~#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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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想主義可能帶來災難tvb now,tvbnow,bttvb$ p9 R9 v+ G3 m1 p

《歷史的再生》是巴迪歐回應批評之作。怎麼樣的批評呢？原來這個左翼哲學的中堅分子一直被指沒有對當前的資本主義作詳細的研究、說明和分析。他在《歷史的再生》的開章明義，正是針對這些批評作出極具自信的答覆﹕如果今天的資本主義（所謂後現代資本主義）大體沒有超出當年馬克思提出的模型，那麼人們何須花時間才能重新肯定馬克思主義？更進一步說，在今天當富商也可自稱是馬克思主義者的時候，他強調共產主義身分的重要；共產主義者正是相信武力革命，相信暴動正義的唯物論政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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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產主義相信暴動是必要之惡。《蝙蝠俠——夜神起義》展示了暴動之惡，強調了其「惡」，有意無意迴避了「必要」的層次。正如片中將之前善意的謊言（蝙蝠俠為雙面人頂罪）被揭穿，壞蛋誤導群眾把注意力從善意轉移、集中到說謊。  h6 R/ d. G' P2 p/ H* n/ k

3種社會暴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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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的再生》把社會暴動分為3種﹕直接暴動（Immediate Riot）、潛在暴動（Latent Riot）和歷史暴動（Historical Riot ）。「直接暴動」是腐敗資本主義社會，因種種危機而即時觸發的大部分集體騷亂。參與者大多是年輕人、窮人、社會邊緣分子、受壓迫者；他們大多缺乏明確的組織，流於發泄，破壞面廣，而且往往是就地的，暴動的地方便是矛盾發生所在。官逼民反，此之謂也。《蝙蝠俠——夜神起義》展示的是正（只）是這種暴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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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接暴動不能動搖資本主義民主建制，它反而為前者提供了進一步壓迫的藉口。為不該暴力，反該「理性地」透過建制渠道表達不滿，尋求解決「共識」鳴鼓開路。巴迪歐指出，要真的透過暴動來推翻不合理建制，首先便要有跨界別的意識和議題，參與暴動的人並不會只是單一的跟切身利益和當下議題有關的直接受害人。換言之，暴動的動力與目的開始可以拉開來，讓新的力量加入，暴露建制暴力比暴動者暴力更為可惡這現實。7 Y' Y3 H1 k+ m% A+ B2 T

在直接暴動中，警察的暴力被暴動的破壞掩蓋了，苛政的暴力隱藏在反抗者的暴力後。當空間拉開，建制的暴力呈現，「潛在暴動」便告成形。公仔箱論壇4 L  J. |+ r7 o% C

歷史暴動改變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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固然，能改變現實，帶來革新的始終是「歷史暴動」。巴迪歐坦言，1968年後，歐洲經歷了無數直接暴動，卻沒有發生過一場歷史暴動。原因在於人們缺乏觀念（Idea）——缺乏在暴動中建立、討論、發展，並在進程中實現自身的觀念。在巴迪歐筆下，如果文化大革命和巴黎公社運動到頭來可被化約為連場直接暴動，波蘭的團結工會運動，可能便是近年歷史暴動的最佳例子。年來震驚世界的「佔領華爾街」運動及「中東波」，更令他老人家異常興奮。正是埃及、突尼西亞、利比亞以至敘利亞的暴亂式變天，令他提出「歷史快將重生」的樂觀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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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年代開始的「蘇東波」，引發出福山的歷史終結論，左翼思想一度一蹶不振。歷史終結，因為資本主義民主制度已全面勝利，意識形態對抗將會過時；歷史重生，說明終結謊言遭戳破。「我們發現已處身於暴動年代，歷史將從中……再生。我們的主人比我們更清楚這些；他們正在私底下打擅，積累武器……我們急需重建及創造我們自身的武備。」巴迪歐寫道。（頁5-6）5.39.217.77:88981 I; T; I/ F. Z2 X& G

資本主義建制的武器包括整個執法部隊和司法制度。資本主義官僚協助生產的文化產品包括《蝙蝠俠——夜神起義》。下一波的暴動發生前，認識暴動的層次，拉開展示建制暴力的空間，以及建立暴動者的觀念，正是巴迪歐所謂反抗者急需的「武備」之一。近年社運者最愛搬出齊澤克（Slavoj Zizek）的笑話來調侃對手，他其中一個笑話是關於以下的辯證﹕你別以為他是白癡，他真的是白癡！套用這笑話句式﹕你別以為《蝙蝠俠——夜神起義》是關於人民起義的，它真的關於人民起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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