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體很臭。
. R1 l( T) s9 E( f9 x* X8 x1 ~TVBNOW 含有熱門話題，最新最快電視，軟體，遊戲，電影，動漫及日常生活及興趣交流等資訊。( v0 _) ?$ Z( N
那種臭不是你坐公車的時候，身旁人狐臭，或是飯菜放了三天發臭的那種臭；也不是荒廢公廁積了二十人大便，或是一大群死魚爛掉堆在河岸的那種臭；你一聞到他身上的臭，會嚇一跳，然後警覺到很臭，隨後你會發現已無法離開現場，因為被薰到神經麻木，無法移動；最後你只想把手指插進雙眼，把腦漿攪一攪，破壞嗅覺。& a& ^2 L' I4 Q. N$ ~$ \! A# f-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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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體很臭，所以他沒有什麼朋友，去過月球的人都比他的朋友多。
5 u( @' K$ c" T+ }' |1 PTVBNOW 含有熱門話題，最新最快電視，軟體，遊戲，電影，動漫及日常生活及興趣交流等資訊。tvb now,tvbnow,bttvb/ M. T0 F: x( s: d3 L. c3 O, P" J4 m
二十年前的一場車禍，造成他下半身癱瘓。他車禍之後第二年，太太也出了車禍。為了照顧太太，他雙腳都磨破了。我不知道他為什麼不坐輪椅，就這樣把腳拖行著，拖到感染、拖到傷口潰爛，最後不得不截肢。他照顧太太三年後，太太過世了。公仔箱論壇8 d! N6 x/ U v9 k& b9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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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說來，如果有糖尿病，傷口非常不容易好；如果又感染，更不容易好；如果病人血液循環不好，那是最不容易好。他臀部的褥瘡越來越大，一直沒好。換藥換了十八年，進出醫院十八年，醫生告訴他傷口不會好，傷口不但極度惡臭，而且看來似乎永不癒合。# ^1 X) E& Q1 Q1 p# D
* s- [; H# ^! j他來我門診，醫師不能選擇病人，只有病人才能選擇醫師。我看他傷口，覺得問題並不單純，要他立刻住院，同時會診內科，決定來個攘外必先安內：先讓內科處理好其他問題，我再把傷口關起來。
! B' @& F6 q9 E+ F" g1 U- z6 O- ]+ W7 mtvb now,tvbnow,bttvb5.39.217.77:8898/ O: n. m0 l; i% T# d, q
一星期後，就在我準備把他從內科病房接到整形外科的時候，護士群起反對，我從來沒看過護士那麼群情激憤的。原來他以前住過這個病房，總是不跟護理人員合作、不配合治療、不尊重護士，以致惡名昭彰，被列入黑名單。看護士的激烈反應，我如果把這個惡煞接過來，護士可能絕食抗議。$ g" @/ G3 Q, @9 f" H4 d, r1 x& K
% _, `9 }( f4 ^7 f/ ?0 O% V+ ~我到內科病房去看他，他立刻擺出不信任任何人的態度，而且一副大哥級的樣子，讓我心存戒心，所以我實在不敢跟他多說什麼。只告訴他：「你的傷口非常難治療，非常困難。」因為醫師與病人彼此互動尚未達到完全信賴的地步，治療更是難上加難。但我還是用醫師對一般病人的態度醫治他。就事論事，就傷口論傷口，我還是會告訴他，我要怎麼處理傷口，並詳細解釋。他的經歷是一回事，不表示他失去醫療的權利；就算被雙腿截肢，就算他再怎麼兇狠無禮，他仍然是一個完整的生命，生命有權受到應有的醫療照護。+ b, w( ^/ Z3 q2 S" X! e$ z% S% Q
0 M& U, }: o* C ]/ {但是，真正來到床邊面對他，我還是充滿戒心。: U5 `+ {# w9 p5 @/ G. p4 b
1 W# l+ x# C- q: b8 D' y' otvb now,tvbnow,bttvb黑道大哥住院是怎樣的情況？小弟伺候、保鏢護衛、呼風喚雨、門庭若市？正好相反，孤單冷清，門可羅雀。孤獨的殺傷力很大，大哥可以擋子彈，但是教他一整天一個人待在病房裡，完全沒事可做，都沒人跟他說話，好像空氣一樣，沒人注意、沒人關心、沒人看一眼，彷彿全世界只剩下他一人，而且這個人存不存在根本無所謂，沒人擋得了這種孤獨的可怕。. k* k8 y& |) @: b% u: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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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床邊，告訴他：「你明天轉到整形外科病房，我幫你做皮瓣手術。」
# h# |) p% J' X- ~) Q公仔箱論壇5.39.217.77:88987 ~5 O" J/ u7 n S5 P2 t( X
「什麼皮蛋手術？」他滿臉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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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 p6 ~. i! otvb now,tvbnow,bttvb「就是利用鄰近較鬆的皮瓣組織來覆蓋，縫到傷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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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4 ?. q$ s' X3 R. E U2 b4 \" w: @「那皮蛋呢？」公仔箱論壇; I8 f5 F1 _+ ?8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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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點。皮瓣手術的精神就在於：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我非常認真向他解釋，這是我
! Z5 I( r' f& v一貫對病人的態度。- V$ W6 w6 @4 b0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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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滿臉興奮，突然變得很有興趣，「我知道！我知道你說的『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這是《九陰真經》第一句話。」: f9 @. D0 q; I- S% _.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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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整形外科就是在玩這個，把皮像花瓣一樣切開，利用組織鬆軟的地方，把好的皮轉過去，平移過去，補好傷口。」" Q! c& t$ G0 K1 A
! u9 z2 A9 e8 Q# O6 q公仔箱論壇他搔搔平頭，滿臉疑惑：「醫院的醫生用九陰真經來治療我，這是什麼醫院？」
& t% t; z& [6 YTVBNOW 含有熱門話題，最新最快電視，軟體，遊戲，電影，動漫及日常生活及興趣交流等資訊。5.39.217.77:88980 [* P4 V; O/ v7 v: R
「你放心，我很快就會讓你知道了。歡迎來到我的遊樂場，如果你想繼續玩，就乖乖照我的遊戲規則，保證又快又好玩，很快出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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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 P7 k# e- m- J" v第一次皮瓣手術很成功，傷口往好的方向走。他態度大轉變，不但不再口出惡言，還會對護士說謝謝，簡直判若兩人。護士不敢相信，懷疑真正的他溜出醫院去解決什麼江湖恩怨，不知是誰扮成了他，住在病房。
& s7 p; R2 m0 ?TVBNOW 含有熱門話題，最新最快電視，軟體，遊戲，電影，動漫及日常生活及興趣交流等資訊。 ~" o% l% k$ Y* J3 P
我到病房看他，見到一個小男孩，好可愛，眼睛滴溜滴溜轉，原來是他孫子，天啊，他才大我幾歲，竟然已經有孫子了，不知道他接下來會製造什麼更多的驚奇。之前他身體臭到連小孫子都不敢接近他，一看到他就跑。別人這樣也就罷了，自己最心愛的小孫子也這樣，他真是心如刀割。現在傷口往好的方向走，味道明顯消失，小孫子才跑來陪爺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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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0 W& e4 t) d2 w4 V/ C: c1 c; R公仔箱論壇我問小孩：「你幾歲啊？」TVBNOW 含有熱門話題，最新最快電視，軟體，遊戲，電影，動漫及日常生活及興趣交流等資訊。1 ^/ J" }- Y" r, i9 h!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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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四歲，」小孩仰著頭，「醫生叔叔，你知道人的眼睛為什麼要長在前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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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M( h% R% L' R9 r完了，小孩子最流行的腦筋急轉彎，人的眼睛為什麼要長在前面？我哪知道。有長就好了，管他前面後面？但是被一個小孩考倒，我還用混嗎？於是我說：「我是醫生，我當然知道。那你知道眼睛為什麼要長在前面嗎？」5.39.217.77:88980 ]! i- u9 @, H# Y# A: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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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招還不錯吧？只聽小孩回答：「我知道，因為這樣才可以往前看。」tvb now,tvbnow,bttvb# Y3 I: [/ X"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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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像一根被大鐵鎚釘在原地的鐵釘，完全動不了。5.39.217.77:8898( k3 ~- h& P) g# H5 r- o! T
( l( l5 @6 K& l/ s3 p+ WTVBNOW 含有熱門話題，最新最快電視，軟體，遊戲，電影，動漫及日常生活及興趣交流等資訊。第二次皮瓣手術之後，情形更好，我又去看他，他正在逗小孫子玩，用粗粗大大的手和小孫子玩擊掌，大手碰小手，他臉上的表情有一種令我非常難以形容、非常難以忘懷的溫柔。我告訴他：「只要再做一次皮瓣手術，就能把傷口關起來，然後你就可以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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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5 o6 c$ J* Y4 U7 N他聽了很高興，「鄭醫師，來，這個給你。」從床頭櫃的抽屜裡拿出一串可以戴在手上的佛珠，每顆珠子跟貢丸一樣大，色澤暗沉。5.39.217.77:88982 Y! r: a6 M8 x. l, F
1 B: h5 ]* w) C7 @& ktvb now,tvbnow,bttvb「你別看它土土的，它會帶來好運呢！」他興致勃勃的介紹，臉上忽然有一種光彩、一種精神。5.39.217.77:88983 Y) H. T8 [& e8 G+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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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沒看過那種佛珠，但就算他今天送我一把月球泥土，也不會讓我比現在更驚訝。送我佛珠？有沒有搞錯？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之後的覺悟？還是「未能自度、已能度人」的高深境界？但異人送異寶，確是異想天開，我只好說：「你先留著吧，我想，你目前比我還需要它。」
& N+ C: e3 V( s: w5.39.217.77:8898TVBNOW 含有熱門話題，最新最快電視，軟體，遊戲，電影，動漫及日常生活及興趣交流等資訊。2 [5 T3 D) B! _$ D: F
「沒關係，我還有很多，我在夜市擺攤，就是賣佛珠的。」公仔箱論壇" I8 \0 m1 M1 u
" q3 i& y1 i3 b- J% _* f$ \tvb now,tvbnow,bttvb「你在夜市擺攤？我有時會帶孩子去逛夜市，下次說不定會遇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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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等你。」他把佛珠高舉到右眼前面，透過佛珠中間的圈圈看我。
/ i: f9 u {1 c1 P5.39.217.77:8898TVBNOW 含有熱門話題，最新最快電視，軟體，遊戲，電影，動漫及日常生活及興趣交流等資訊。/ O5 V T s/ ^" d2 L
第三次皮瓣手術之後，他突然發高燒，高達四十一度，有點昏迷，意識不清。我去看他，他說話很小聲，但我聽得很清楚：「我以前，……其實，我是專門幫人解決問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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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 p8 A: x \" L1 Ktvb now,tvbnow,bttvb「我也是。」TVBNOW 含有熱門話題，最新最快電視，軟體，遊戲，電影，動漫及日常生活及興趣交流等資訊。6 R# H$ L9 X! i%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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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來沒有人對我這麼好，我甚至覺得自己沒有生病。我認識的醫生大多很傲慢，不然就是很冷漠。」5.39.217.77:8898) _' M0 j7 c*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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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他們太忙、太累，而且壓力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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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原先以為，你想感化我，對我說一大堆大道理。如果那是真的，那我會非常討厭你。你知道嗎？我這一生最討厭別人跟我說什麼做人的道理、什麼改邪歸正。我是魔鬼，想感化我，把我喚醒，沒有任何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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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_, D3 L+ X6 y公仔箱論壇他因痛苦而扭曲的臉上閃過一絲驕傲，我卻說：「如果喚得醒，也許根本不是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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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 u7 X- G. _0 a* I) {他裝作沒聽見，問：「你知道躺在病床上，整整一個月沒人來看你的感覺嗎？我不想一個人孤孤單單死掉。」TVBNOW 含有熱門話題，最新最快電視，軟體，遊戲，電影，動漫及日常生活及興趣交流等資訊。7 F6 }' V0 C, \% q' A
( g# k+ C( ]* b, l$ J; p& A我沒有回答，只是看著他，他又說：「後來，我覺得一個人孤孤單單死掉也沒關係，我只希望至少當一天的正常人，不要每天都這麼臭。」; b2 Q5 M2 m7 a5 t5 ]" ]) \- c
* E# `8 S) ~5 k- y% D孤單是痛苦的，但比起被人當垃圾一樣惡而遠之，孤單的痛苦又不算什麼了。5.39.217.77:88987 e$ |/ L, e8 N( U+ U, @
) W D' d& y' I; h- s D他轉了身子，又翻回去，好像很不舒服，問我：「你知道真的黑道大哥有什麼特性嗎？」
5 K" S+ E; [. s* L公仔箱論壇「什麼特性？手下特別多？特別兇狠？坐牢比別人久？」5.39.217.77:88982 d5 X% m3 s a3 K! ^
9 [1 L k4 \" X「錯了，是不說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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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6 X( \; a: x! q' k公仔箱論壇「是講義氣的意思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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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S' ~/ t. |7 Y. D3 }TVBNOW 含有熱門話題，最新最快電視，軟體，遊戲，電影，動漫及日常生活及興趣交流等資訊。「對。就是講義氣。聽起來很簡單，但是做起來很不容易。真的黑道大哥從不說謊，你可以相
* j' u1 e2 s, ?; ` {信他們。比起那些穿著西裝正經八百，做出來的事卻讓人想吐的騙子，實在好太多了。」公仔箱論壇, c! K- Y% T- c( W, z2 B* F" |
$ m0 p! p/ C) T4 ]) E3 C$ y我還是沒有回答，因為我實在不知道要怎麼回答。
1 z" N$ v: T& u2 k9 Q8 vTVBNOW 含有熱門話題，最新最快電視，軟體，遊戲，電影，動漫及日常生活及興趣交流等資訊。
* W; k3 j; T9 q: f) H) Rtvb now,tvbnow,bttvb「鄭醫師，上次你說，你會來夜市逛我擺的攤子，我……我其實很高興的，雖然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會來。」
9 } t$ \9 H3 [" I6 ctvb now,tvbnow,bttvb公仔箱論壇8 ?3 x8 Y0 \% t* S1 }3 j" [
「你不用特別期待，我很忙，不一定會去。」這是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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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W: _9 P$ i1 dTVBNOW 含有熱門話題，最新最快電視，軟體，遊戲，電影，動漫及日常生活及興趣交流等資訊。「因為沒有人理我，所以我很高興你那樣說。」
- I7 t7 r8 ~0 r3 r$ h9 }TVBNOW 含有熱門話題，最新最快電視，軟體，遊戲，電影，動漫及日常生活及興趣交流等資訊。& L }; J! L8 S
「沒有人理你？難道我是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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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n2 y2 g/ T1 b他輕輕笑了，「醫生跟黑社會不可能扯在一起。」公仔箱論壇. u Q+ J* y; F: h4 b0 v/ @
& o3 V$ \9 t6 p% z; wtvb now,tvbnow,bttvb「我沒有看到黑社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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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有。」3 i: |3 n2 Y. j.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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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像一根被大鐵鎚釘在原地的鐵釘，完全動不了。其實我不認為他是黑社會，因為他本性真
9 T7 M7 L; s/ {TVBNOW 含有熱門話題，最新最快電視，軟體，遊戲，電影，動漫及日常生活及興趣交流等資訊。的不壞，之前他太太車禍，他不離不棄，照顧了三年，可見也是個性情中人，極重感情。只是身體太臭了，被人像垃圾一樣拒而遠之，自卑感會殺死人。他又轉了身子，露出痛苦的樣子，皺著眉說：「我快死了。」5.39.217.77:8898, m$ R+ Y" ?8 I3 H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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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胡說。」手術後發高燒就可以把他嚇成這樣，平時再怎麼兇狠，生命面臨死亡的威脅時，一定就地躺下。我認識一個退休警察，他槍林彈雨、跟亡命之徒槍戰，渾不怕死，一知道自己有肝癌，瘦了二十公斤。
3 e, }! Y! \4 m# B公仔箱論壇
5 N4 b# c+ g6 M B他又說：「死亡在我四周，我感覺得到，我一輩子只對這件事有把握。」5.39.217.77:8898' W+ y! M( c# @
0 w+ L; C& `0 c# f8 z jTVBNOW 含有熱門話題，最新最快電視，軟體，遊戲，電影，動漫及日常生活及興趣交流等資訊。其實，在醫院當了那麼久的醫生，我有一個很深的體會：死亡的奧妙就在於我們永遠不知它何時會來；事實上，我遇過無數次病人術後高燒的情形，但他以為自己就快死了，所露出的那種脆弱、無助、膽怯、驚怕，一個黑道大哥完全變了樣，還真是令我訝異。我說：「你休息吧，你真的累了。」8 {2 ~0 v8 [* `' N1 D$ f$ k
- _8 L+ G# u( W$ n- fTVBNOW 含有熱門話題，最新最快電視，軟體，遊戲，電影，動漫及日常生活及興趣交流等資訊。「直到現在我才知道，一個人一生只有一件事他可以百分之百確定，就是他快死的前一刻。如果我生病快死了，我不會這麼難過，可是我身上的臭味好不容易快治好了，我卻馬上就要死掉，我不甘心……我，我不甘心，我真的好不甘心。」0 q! H$ D' R5 Q; g
! B& `; q, P. v$ X2 r6 R% Y" `「別再亂想啦。睡一下，等你醒來，就好多啦。」
4 P/ v9 V/ x$ TTVBNOW 含有熱門話題，最新最快電視，軟體，遊戲，電影，動漫及日常生活及興趣交流等資訊。
@# k# u6 u1 X( r( `6 Q/ O5.39.217.77:8898他露出越來越痛苦的表情，「我快死了，我不知道我是怎麼知道的，但我就是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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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2 h) p" f- s5 B+ R x2 ?% S6 G「你別再說了，快睡一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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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 K, }8 w" i9 p& KTVBNOW 含有熱門話題，最新最快電視，軟體，遊戲，電影，動漫及日常生活及興趣交流等資訊。他停了一會兒，忽然又問：「鄭醫師，我想問你，如果病人死掉，醫生如何還能繼續工作？」5.39.217.77:8898- ^7 C2 [' t2 D5 @
5 ]: O' _+ {0 G+ ?6 @* O「因為他們相信已經盡力。」TVBNOW 含有熱門話題，最新最快電視，軟體，遊戲，電影，動漫及日常生活及興趣交流等資訊。' ^( h6 P6 U9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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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醫生怎麼調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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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本不用調適。醫生沒看見死亡，只看到自己的努力和病人及家屬的笑臉。」 5.39.217.77:88986 j2 z% T7 ~! Y3 j-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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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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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懂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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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怎麼能一直這樣的生活？病人死掉，挫折感不會很重嗎？」
5 R1 `7 y: r" t1 x, ]" {; Q, s5.39.217.77:8898公仔箱論壇/ e: s$ R" a: j/ X
「因為已經盡力，所以不會問心有愧，當然也不會有遺憾。醫生不是賭自已的生命，我們專門賭別人的生命，全世界還有比這更高的賭注嗎？」2 ?7 S- n: Z& t1 c( ]7 T5 j: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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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話的速度忽然變得很慢：「我不是怕死，告訴你，我們這種人根本不會怕死，死的感覺只有一瞬間。我怕死亡帶來那種延續的感覺。它好像把你的人生拉長了，但實際上並沒有。」
w7 d$ u4 a( y, k6 Y; n2 j, jtvb now,tvbnow,bttvbTVBNOW 含有熱門話題，最新最快電視，軟體，遊戲，電影，動漫及日常生活及興趣交流等資訊。( T) T) t6 ]9 T8 @
看著眼前的他，我真覺得，死亡不是最後的睡眠，是最後的清醒。他那句「面臨死亡會有延續的感覺，好像把你的人生拉長了，但實際上並沒有。」真是經典，他當大哥太可惜了，他應該/ N/ j& K* i$ ~8 ?5 I) C2 ~
去做一個哲學家，發表生死觀。公仔箱論壇. k1 s/ |* 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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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別死。」我忽然覺得他很可憐，這裡是醫院，所有的人性都退回到原點。( g3 i6 ^! u3 j: `8 b& k, t0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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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別命令我。」他忽然笑了出來，「鄭醫師，我跟你說，從來沒有人敢在我面前嘻皮笑臉的。你的笑，會使那可憐的人覺得全世界的人都在向他微笑。你內在有一道光，很亮、很亮，足以指引別人走向光明，被指引的人也會發光，繼續指引別人。好好保存，不要讓它熄滅了。」TVBNOW 含有熱門話題，最新最快電視，軟體，遊戲，電影，動漫及日常生活及興趣交流等資訊。 W! z% ?2 K+ B2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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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這話的時候，他又露出溫柔的表情，比上一次跟孫子玩的時候更溫柔、更令我震撼。難道真的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我才不信，術後高燒我處理過好多次，我下醫囑，換一種抗生素，打退燒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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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是高燒不退，後來我會診中醫，終於退燒了。最後我再處理一次傷口，完全關起來，然後他就出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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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G" M; Q! I4 @3 e9 W" }公仔箱論壇有天晚上，我帶兒子去夜市，忽然有人大叫「鄭醫師！鄭醫師！」我回頭一看，他坐在輪椅上，笑嘻嘻的說：「鄭醫師，這條路從頭到尾，你想吃什麼就吃什麼；你喜歡什麼也儘管拿，別客氣。誰敢跟你收錢，你跟我講，我教他明天不用擺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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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E: k5 F* g% s; x7 p他歷經截肢、手術、術後高燒、小孫子重新承歡膝下，個性早已大不相同，但說這話的時候，手勢依然虎虎生風，有股大哥的豪邁氣魄。我沒有問候他，他看來好多了。而且我一眼就看出來，他完全走出自卑的陰影了。他被截肢完全不在意，但是身體發出惡臭，別人掩鼻而過的動作，那比拿刀刺他的心還痛。現在他傷口完全好了，我真希望他好好過新的人生。$ h( o, Y0 Q(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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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醫師，你很難得來夜市吧？當醫生很累？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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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點頭說：「做這行最令我難過的，就是任何事都會發生在任何人身上，當醫生，有成就感，也有挫折感，但最後成就感會超越挫折感，一切都值得。」tvb now,tvbnow,bttvb: x6 _0 e7 D8 q8 r' [
3 D: T' r2 F# I* _- x他不顧我的感性宣言，只是堅持說他想說的：「鄭醫師，你聽我說，我一定要說，以後你如果覺得挫折的時候，請你務必想起你為我所做的一切。」: l5 o6 @5 o$ L7 V, ^! m'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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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的。」我溫柔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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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e' {- Q5 e0 M2 Y; F5.39.217.77:8898-----------------------------------------------------5.39.217.77:8898" y; k$ S5 c$ V4 R- V8 j8 u,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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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2 r. v% `' M4 W: f R, g公仔箱論壇福哥的醫學小辭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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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W9 U; p! g5 {0 j" {5 `TVBNOW 含有熱門話題，最新最快電視，軟體，遊戲，電影，動漫及日常生活及興趣交流等資訊。皮瓣手術與植皮手術有何不同？5.39.217.77:88981 I# n/ [4 L- d+ m4 I.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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植皮手術：運用於大面積皮膚缺損時，但必須擁有豐富血流的肉芽組織、肌肉及皮下組織才可提供營養，使得由大腿或其它部位取得的皮膚，移植後得以存活，接著血管新生，使植皮手術成功。tvb now,tvbnow,bttvb2 R) X" n" [- W! D q) \0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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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瓣手術：一般運用於無法執行植皮手術的部位，如骨頭、肌腱、神經、軟骨等外露時，因這些部位本身無法提供血流營養，就像水泥地上無法種菜一樣，菜必須種在肥沃的土壤裡。因此，何謂皮瓣手術？即皮瓣本身必須擁有自己的血流營養，自給自足（不需要靠傷口區提供血流營養）來覆蓋傷口，使得傷口癒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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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12 05:55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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