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我總期待送完孩子上學,提著菜籃到傳統露天市場的時光。 小時候跟隨外婆到早市,我曾蹲在鰻魚桶前,看纏繞在一起的「蛇」,疑惑誰要吃牠?也曾央求外婆讓我撈金魚,或為我買下鴨子形狀的游泳圈。外婆清楚告訴我:「只能買菜。」但,我還是喜歡跟外婆上市場,似乎只要跟緊外婆,買玩具的心願總有一天能實現。 我喜歡觀察市場百態。騎樓一位阿婆坐牆角,身旁放了一竹筐串好的玉蘭花,清香驅散了路旁車流的廢氣。她定定坐著串花,彷彿專注到成為一尊佛。有人經過,放下五十元,拿了一串花,阿婆沒有抬頭,心中只有阿彌勒佛,錢是遙遠的身外之物。 對攤是戴斗笠的阿婆,她在地上排著一堆堆長年菜、九層塔、紅辣椒。她不停用手將菜堆成方正的豆腐狀,增加賣相,似乎展售的是她蒐集的奇珍異寶。我曾猜她是採收完就來市場兜售,於是四處搜尋停放的摩托車。想像中,應該是大型的野狼125,兩旁掛著藍色帆布袋,排氣管上還沾著泥土,結果卻遍尋不著,連腳踏車都沒有看見。或許,種菜僅是她為了維持勞動的一種習慣? 在人群密集的早市裡,我唯一抗拒不了的是養樂多媽媽。沒有媽媽的童年灰暗模糊,但我卻清楚記得養樂多媽媽戴著白帽、笑容可掬的從太陽那端,騎著腳踏車到眼前;那是我欠缺而一直渴望的滋味,不是酵母乳的酸甜味,而是準點的母愛滋味。 現在的養樂多媽媽還能走進學校嗎?校園門禁日嚴,以前的鄰里互信被擋在大門柵欄外,白帽的養樂多媽媽不見了,取而代之是一群穿著時髦的安親班接送員,後面領著一群快被書包壓垮的學生。 好不容易再遇見養樂多媽媽,這回我沒有猶豫,走近瞇眼微笑的她。她慷慨端出各式口味要我試喝,而我一邊細細品嘗,一邊悄悄享受著母愛的滋味。 最後,我買了兩打給小孩。付錢時,養樂多媽媽又塞了二瓶給我,說:「妳太瘦了,自己也要喝壯一點。」 怎麼也沒想到,小時候一直未被滿足的心願,這一刻夢想成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