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分享] 月台與列車(1)

咖啡愛奶茶

火車到站了。5.39.217.77; x: ?6 q% r7 q3 ]( W
那位穿著白色制服的、年輕的服務員正從火車廂的中心往外揚聲叫喊︰不要搶！請大家排隊！排隊！請守秩序！
, z* T& g5 a3 V. O8 \然而無人理他。如果自高處俯瞰，你會看見人群涌到車廂出口處就停在那里，彷佛有一枝隱形橫杠把他們攔住。無人成功下車，乘客們停滯在走道上，胳膊與胳膊相撞，肩膀與肩膀擠壓。一些人相互擠攘，頓足躊躇在出口前，另一些人則悄悄地，宛如細小的潛流回返漩渦內，穿過厚厚的人牆，再度回到車廂深處。  G& |  V" |+ {" X6 s& i6 ^0 F
彷佛煙霾飄了進來，燻染他們的膚色使他們變成一群灰撲撲的族類。塵埃潮涌模糊了他們的輪廓，在灰蒙蒙的光里連成一片烏雲。在出口與月台的交界點之間，這團灰雲繼續囤積在出口處，並越來越密集，蹙成一堆，層層疊疊，最外那層，那些剛從漫長旅途中甦醒的身體，僵硬的、緊繃的，你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在撐著它們。間中響起低而沉悶的咳嗽聲，僅有微弱的光線給他們投出極為微弱的影子。你閉上眼睛，閉著，一會，再睜開眼︰車廂還是那個車廂，霧還是那場霧。他們的影子在車廂里輕微地起伏顫動。或許，是壁上的影子使他們驚慌失措。那些高高低低的，晃動中的淡灰色的影子，被拉得長長的，沉到隙縫中去了
9 H2 N1 J- K: Ftvb now,tvbnow,bttvb你總該留意看看。留意你的腳步，留意。你可能不覺得這有多麼重要。但如果你想下車，你就得听好。" T5 [0 M9 {1 n1 |- M9 [: q- h7 d3 s
那張有疤痕的臉說。
; b& J1 _- t$ C0 j* A公仔箱論壇那張臉出現在我的胳膊上方。它扒開拉鏈，從行李探出頭來。在那張臉上，隱約可見兩道疤痕劃過雙眼。由于那雙疤痕如此均衡，我幾乎以為那是特意切割的效果。當它微笑時，兩眼迷起來，變成兩道小小的創口，而劃過那兩道創口的疤痕就如一雙括弧般往外彎曲。
* K. a: F, t( H! ~- `! c嘿！你！& O4 [" h7 S! f2 A; i' @
它喑啞的聲音從我胳肢窩底下傳來，就如從帽子里冒出的鴿子那樣，在露臉之後才發出聲音。咕嚕咕嚕，咕嚕咕嚕。. N# P- }8 X1 O
那張臉睜大了眼睛緊盯我。兩道濃黑的目光彷佛是自眼睛的疤痕而非自眼里射出來。那兩道疤痕不僅蔓延在那張臉的表面，也像植物的根一樣深入我身體內部。我立在原處，感覺到自己被那道像根那樣蔓延伸展到深處的傷口，困拘于一叢肉牆內。我的頭、我的肩膀、我的腰、我的胸腔，抵著別人的肩膀、別人的背、別人的胳膊。原本該是柔軟的軀體此刻卻彷佛隨時間推移成了化石，再也不會生長或衰老。
& c% h# [. r8 I  ]1 L; T/ `它說。請給我一口水。公仔箱論壇9 j  r0 o. f! J1 h
我旋開瓶蓋，將瓶口塞進它嘴里。它干枯且渴欲的眼睛滿足地眯起來。水流進它的口，卻又沿著它臉上破裂的邊緣缺口汩汩流出，疤痕上的污垢隨水流至嘴角，從那里落下嘩啦嘩啦的瀑布，一條髒兮兮的河流，弄濕了我的行李，褲腳，鞋子，沿著走道上鐵板內的摺縫往前流淌。
" p( W& ]8 _7 v0 I$ ^公仔箱論壇如果你要下車，你總該知道這件事。它說。
: i3 `: U; a+ X5.39.217.77我為何要下車……？
# C* v2 y. }  t% G$ I/ X5.39.217.77你當然會想下車，因為沒人會永遠留在火車上。
6 O1 ]# O7 c. Q7 l, P# D5.39.217.77它薄薄的嘴唇彎彎地往上翹，從那里伸出黑黑的舌尖，舔著唇上殘余的水珠。整瓶水被傾瀉而光。它的眼神又恢復了悲哀的干枯之色。
6 T# V, g" Z, e. ]tvb now,tvbnow,bttvb現在你要听好，如果你想下車注意隙縫，到處都是隙縫。它說。
9 O# |- |6 }5 O2 G5 [$ W1 Q在月台與列車之間，那道隙縫，說窄不窄，說寬也不寬。
( X$ f, N5 N& @" L5.39.217.77那道隙縫，不寬也不窄。5.39.217.777 u0 _* r" i0 R! v9 K
我點頭，盡管我不想點頭，我也不想听。然而，不知何故，這些話卻偏偏強烈地吸引了我，就像看不見的漩渦一樣盤旋在我的心頭上。
4 d" }* c9 L) d- |7 f1 j" X5.39.217.77那隙縫，如果，不小心陷入里頭，火車一開，一條腿就廢了。切勿、切勿跌進隙縫里。
8 ?  T0 L+ J3 Y5.39.217.77那不可能，我說，那空間太小了！tvb now,tvbnow,bttvb6 X) w  m8 u3 n& F
就是會！每一條隙縫像個嘴巴，會活動的鴻溝會膨脹，也會縮小！當你害怕時，它就會張開巨口，吞沒掉一切、一切。
6 j8 T; x* W* a+ u: j# u/ K6 K6 E我不相信她，然而，卻又忍不住想像那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