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年輕時經商，經常忙到錯過用餐時間，就只能到處尋找還在營業中的小吃店，節儉的他只想安撫五臟廟，然後趕往下一個行程。他總說心中最懷念的食物，就是當時常吃的高麗菜飯！ 有一陣子南投自殺防治中心邀請我到中部地區進行兩個月巡迴演講，我寄住在彰化舅媽家，父親常利用開車帶我去演講的空檔，找尋他印象中的高麗菜飯，我們幾乎跑遍了各大小餐廳，有看起來很高檔的，也有路邊破舊、感覺很有歷史的木屋，只要招牌寫上高麗菜飯，我們就進去品嘗。 其實賣高麗菜飯的店家已經很少，就算有，都不是父親印象中的滋味，「不對，步驟錯了，高麗菜應該要跟飯一起悶煮才是！」「不對，這口味完全不對！」父親在期望與失望中來回擺盪，仍不放棄繼續找尋，而我在那期間第一次吃高麗菜飯、第一次陪著父親尋找他的回憶，只可惜在那兩個月中並沒有找到他心心念念的傳統口味，遺憾的是我再也沒機會得知，父親心中的高麗菜飯究竟是什麼滋味。 前陣子看電影《總舖師》，其中飾演「憨人師」的吳念真說了一句台詞：「沒有那種古早心，哪來的古早味？」解開了我心裡的疑惑與遺憾。 父親曾說以前的小吃店老闆，對食材和做菜的步驟都很講究，而且體諒出外人思鄉之情，總不忘一聲「辛苦囉！」親切問候，有時還會送盤家鄉菜。在外吃飯，卻像回家吃飯一樣，高麗菜飯加上豆腐湯，是能吃飽、兼具營養，又經濟實惠的餐食。現在的速食社會，什麼都講求簡單、快速，成本與獲利的數字才是經營的重點，少了點人情味，食物也少了種滋味。 但我想，除了經營者的心思差別，當時父親因為工作壓力、身體疲累，吃飯時間應該算是難得的放鬆時間，暫時解除了壓力加上飢腸轆轆，任何人在這個時候，不管吃什麼都覺得很美味吧？當然，濃厚的人情，與為對方設想的態度，那種時空背景下的記憶，在多年後的現在當然找不到了！ 雖然我再也無法得知父親記憶中的高麗菜飯是什麼滋味，但是在多年後，一定也有屬於我的古早味，而那將會是由哪些情感與記憶烹調的滋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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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09/19 聯合報】 |
發表於 2013-9-20 01:59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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