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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与非醒之间的叙述

儿子猛烈的拍门声惊醒了昨夜睡梦中的我,我从床上赶快爬起,穿好衣服,穿过客厅。妻子靠在沙发上,跷着二郎腿,忙着手里的毛线活,儿子正靠着她,盯着闪烁的电视机屏幕,聚精会神地样子。我走过的时候,他们两个谁也没有注意到我,以往这个时候,三个人抢着用马桶,抢着刷牙洗脸,可是今天他们两个好像过节放假一样消闲,对于上班和上学做出无动于衷的样子。他们竟然无动于衷,我有些生气。我沉默的不想提醒他们去准备上班或上学,甚至还有些幸灾乐祸的望了他们一下。是的,是幸灾乐祸,我现在可以完全想象得到:儿子站在班主任老师面前,支支吾吾解释迟到的原因,他很有可能说是作为父亲的我起床迟了,拖延了他到校的时间;至于妻子,她也可以编造一个比这更充足的理由,为自己不按时上班推卸责任。不过我还是有些生气,你们不能这样做,你们完全有充足的时间赶到学校或单位,如果不是现在这样消磨时间的话,你们无疑都是班上或单位的优秀人选。至于我,完全可以把不能按时上班的原因向单位上司解释清楚。我会说,昨夜我做了一个怪梦,可是梦到了什么呢,我现在一下子记不清了,或许到了单位,我才能偶然想起,肯定还会和这个热心的上司关于我的梦探讨半天,我相信上司在和我探讨完这个问题以后,会原谅我的,她会仍然把我当作她心目中最值得信赖的同事和朋友,也丝毫不会影响我在她眼中的地位,至少她应该认为我是个优秀的难得的人才。或者她也认同这样的经历,游离的灵魂,被一个离奇的梦拖着不肯醒来,而不能按时到达办公室。我想这种情况大概人人都会有,以前有过,现在有过,将来还会有的。所以上司肯定会理解或者欣赏我的这个解释。
7 u: \* N* |/ N- i7 g6 l/ Ntvb now,tvbnow,bttvb  不过,我还得抓紧时间,到楼下买一瓶牙膏回来,家里剩下的牙膏挤到牙刷上,根本不足一厘米长,这可严重违背了别人的忠告,不足一厘米长的牙膏不但不能彻底清洁口腔,还会对味觉有很大影响。这个问题我可不能马虎,宁肯多走几步路到楼下,也不能使我带着不洁的口气去面对上司。我的上司是一个年轻的女性,她那一颗颗洁白的牙齿,在微笑的时候露出来,多么迷人。我曾请求她把那些可爱的牙齿换给我,出多少钱我都愿意,可她摇摇头,说她与某著名企业已签订了牙齿回收合同,如果某个牙齿不知什么原因掉了,或者由于年老而脱落,企业会拿出百分之十的股份收购。我当然没希望把她可爱的牙齿收藏,我常因这个问题而气愤,我还常会因我参差不齐的沾满烟渍和茶渍的牙齿而悔恨不已,当我面对年轻的女上司,很少开口说话。自卑使我不敢正面瞧她,但是她身上总有淡淡的香味,有好几次我把鼻子伸过去,凑到她面前嗅她身上好闻的气味,结果被她发现了,我赶紧收回凑过去的鼻子正襟危坐。不过她倒没说什么,用目光鼓励我继续把鼻子凑过来闻她,我看见她拉开抽屉,手里多了把明晃晃的武器。我不敢再看她,恨不得从她十二层楼的窗口跳下去,逃走。* x) Q7 e5 d3 ]
  其实,从她十二层楼的窗口跳下去逃走,是多么明智的选择。我可以在今天早晨未上班之前买回牙膏,顺便给儿子和妻子在两条街远的早餐部捎回来豆浆和油条,看他们津津有味的吃完,然后和他们一起走出家门,这是多么惬意的事呀!我已经穿好了衣服,擦亮皮鞋,打上领带,他们两个分别用疑惑的眼光打量着我上下,像审视一个罪犯一样的盯着我,我也疑惑地看着他俩。忽然,我大声吼道,该出发了,你们怎么能坐着不动呢!儿子似受了惊吓,也大声吼道,今天星期天出什么发,妻子然后很得意地笑了。我更加恐惑不已,今天怎么能是星期天,今天不是星期一,就是星期二,或者是星期三,星期天那不是很遥远的事吗,你怎么能说今天是星期天?再说星期天又怎么了,星期天就不用上学了吗?星期天就不用上班了吗?你们借口今天是星期天,无非是为了熬一锅熬透的稀饭喝,这有什么意思呢?我们一年也喝不了几次熬透的稀饭,不也活着吗?你们怎么能这样浪费时间呢?怎么能为了喝一顿熬透的稀饭而不干正事呢?
: b& _6 E6 U9 f' q. B$ ZTVBNOW 含有熱門話題,最新最快電視,軟體,遊戲,電影,動漫及日常生活及興趣交流等資訊。  我转过身下楼去,我要去上班,我才不信今天是星期天,昨天晚上我不是还在单位上班吗,现在怎么能说是星期天就是星期天呢?可笑,滑稽。我为自己这个想法而高兴。我坚持要到我熟悉的办公室里去,我一刻也离不开它。只有蹲在办公室里我心里才踏实,我才能每月按时拿回属于自己的薪水,给儿子买书、买零食,给妻子买衣服、买防脱发的洗头膏,给母亲买药、买营养品,交每月的水费、电费、卫生费、管理费、电话费,还有取暖费,还要去买菜、买油、买面、买煤气、买早餐。我能不上班去吗?tvb now,tvbnow,bttvb1 T1 j8 s1 r: Q8 w) R
  我向前走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钱纸币,准备坐上随时通往单位的公交车,好让我早点站在上司面前解释这一切,叙述我昨天晚上的离奇的梦,那到底是怎样的一个梦呢?公交车还没来,我边走边想。这时,天空下起了雨,我应该在某个能遮雨的建筑物下避一阵子雨,等雨停了或者等雨小一点了再往前走。可是,我不能这样做,我要尽快赶到单位去,因为时间已经不允许我再拖延下去。也许此刻,同事们正等着要看我如何在上司面前难堪。哦,对了,我还要给上司说,我在路上又怎样不肯躲避这来势汹汹的雨,为的是能快点来到单位马上投入工作,以弥补我不能及时上班的缺憾。
) c5 X7 i6 x4 s3 l7 L  路上大小的车辆一个都不见,那一块钱的纸币被我攥在手心里,被雨水已经弄湿了,我只有更紧的攥着才能感觉到它的存在。这时候我应该跑起来才对,这样不是更节省时间吗?我试着跑了一下,路上的泥水溅起来弄脏了我的裤子,如果照这样跑到单位,不是全身都沾满了泥水吗?那我站在上司面前不是更狼狈不堪了吗?我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的怎么向上司很快解释清楚我的一切呢?况且那个离奇的梦我还没有完全想起来,可我得马上想起来,这可是关系到我能否被上司理解的关键,也是上司能否原谅我今天这个小小失误的关键。现在,思考已经让我忘记了身边的雨、脚下的路,我被思考弄得神魂颠倒晕头转向,我好像不是我自己了。我的眼前一直晃动着上司的面孔,一会是她愠怒的变形的脸,一会是她气急败坏的拍着桌子叫骂,一会是冷漠,一会是威胁,一会转来转去,一会是翻开职工花名册在某个人名字上打个叉。我不知道,当我来到上司面前,她会采取怎样的措施呢?- c, y- G# C* o' p
   我太专注于行走了,以致于一个漫不经心的妇人把三轮车撞到了我身上,我惊讶得抬起头,看到了她惊恐的眼神,看到了她披在肩上的红色雨披,好眼熟的红色,在哪里见过呢?梦,对,梦境中的红色,我一下记起来了,我在马路上狂奔起来,连那妇人惊恐的眼神也忘了。8 @  I, w) u7 l, }
  我想,我坐在上司对面的沙发上给她说着什么,她穿了件红得耀眼的裙子,夕阳一般的红,红色裙子上一股淡淡的气味——今天的气味到与往天的不同——老远的扑入我的鼻子,我像前几次一样,把细长的鼻子伸过去凑到她面前嗅她身上那好闻的气味,结果被她发现了,我赶紧收回凑过去的鼻子正襟危坐。不过她倒没说什么,用目光鼓励我继续把鼻子凑过来闻她,我看见她拉开抽屉,手里多了把明晃晃的武器。我不敢再看她,恨不得从她十二层楼的窗口跳下去,逃走。" a( g  T2 Q" ~' b
  不,不能逃走。没有逃走之后,别人就用这事玷污了我们之间纯洁的关系,至少暧昧这样的词语无时不在的出现在别人背过我们时的脸上,刻进别人向我们投来的目光中。所有有关我俩的闲言碎语,铺天盖地而来。她为了保全自己的名誉,诬陷我对她进行了性骚扰。我不清不白的被警察莫名其妙地逮捕,被法院不间断的传唤。然后在法庭上,她哭哭啼啼地向法官诉说,我是如何有预谋的组织了这次性骚扰,如何在她房子里精心的实施性骚扰,她是如何反抗和挣扎,才使我对她的性骚扰没有得逞。
8 F9 B! z4 X- d1 b2 ^, @, |公仔箱論壇  我只是闻了一下她身上的气味,能算是性骚扰吗?我找来律师为我辩解,找来格鲁巴赫太太、毕尔特纳斯小姐、还有法院阁楼上的画家,据说他们在司法界很有影响,我想凭借他们的影响为我作证。我从画家那里花高价买回来他画的我并不喜欢的荒原风景画,还情不自禁的抓住毕尔特纳斯小姐的手吻了一下,甚至我还给格鲁巴赫太太借了一大笔钱,我之所以这样做无非是想让他们为我做无罪的证据,最好能彻底宣判无罪当庭释放,诡称宣判无罪或无限期延缓审理都可以,至少不要马上判刑。可是法官迫于她是我的上司的压力,不得不宣布对我的最终判决,让我背着“性骚扰未遂”的罪名到监狱里去改造。以后,我不能每天早晨给儿子和妻子买早餐,不能送他们去上班上学。渐渐的,我失去了做父亲的资格,失去了做丈夫的责任。我就像那个失踪的卡尔,被德拉马舍、罗宾逊以及布鲁纳尔达锁在房间里控制起来,让我给他们买早点、打扫房子,直至我累到筋疲力尽,死在他们的门外,像一条狗一样,把无尽的耻辱留在人间。
7 v# s" S; E+ [  \1 z9 ]- Y* Q& p   不,我不能死,我在呐喊的同时乞求上司的原谅,并在她面前忧伤的哭了起来。泪水不间断的流着,谁见了都说我可怜得像一条狗,我想避开他们,可怎么也迈不开步子。tvb now,tvbnow,bttvb; p9 P; b2 K) o
   可这时,妻子狠狠地推了我一把,并把哭泣的我从走单位的路上叫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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