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三三两两地来。市政府的官员开着小车,一般的小老百姓骑摩托车或自行车,车子停在外面。表情不一、各怀心事地走进小面馆,脸上残留着昨夜的睡意。找一个位置坐下,然后声调各异地叫上自己喜爱的面食:小笼包子、稀饭馒头、油条豆浆、云南米线、混沌蒸饺、还有鸡汤面、牛肉面之类的……小方桌上摆着过期的报子,成都商报、华西都市报。有人边用早餐边用眼睛盯着上面的文字,不知他关注的是什么,各种花边新闻、小道消息?还是股市楼盘涨跌的信息?他的表情很平静,同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漠与厌倦。这是一个衣着光鲜的男人,善于保养,身体微微有些发福,但大致不会影响到他自我感觉良好的体面形象。
% y' l" U( h* b3 h 每天清晨8点左右,是小面馆最为热闹的时候。皮肤白皙、奶子翘翘的老板娘像只花蝴蝶一样在几张桌子之间快乐地来回穿梭,给客人上早餐、抹桌子收拾碗筷、收钱找钱,脸上始终挂着殷勤的微笑。她的高个子男人在最里间的灶头上不停地忙碌,小两口配合极为默契。我有时无聊地想不知他们做爱的时候是否也是这样默契。相比之下,女人个子中等,男人却是太高了,一米八九的样子,显得很不协调,但是现在这间小面馆却把他们紧紧联系在一起。
1 V% Q6 [$ X" ~' f& H$ T2 A. Jtvb now,tvbnow,bttvb 到这里吃面经常遇见的是一个年轻的女人。其实也不是很年轻,年龄二十至三十岁之间。她的到来和离去几乎都是一模一样,悄无声息地来,悄无声息地去,像烟雾一样迅疾。我怀疑她是这个城市中唯一的幽灵,我乐意这样认为。我曾无数次试图搞清楚她从什么地方来,要到什么地方去,可是一眨眼的工夫就不见了。刚才明明还坐在这里吃面的,等我回过神来,她已经烟雾一般消失不见了。大多数日子,她穿一袭黑色衣裙,神情冷漠孤高。也不见她和谁一道,总是一个人。她让我无端地想起俄罗斯车臣专搞恐怖袭击的黑寡妇。她剑一样犀利的眼神总是让我心里一激灵,我甚至做好了随时转身逃跑的准备。5.39.217.77, s% ]) a( N0 d! O" O7 R
又有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向我走来。一个腿脚不太方便的男人,他的一条腿显然比另一条腿长些,走起路来一高一低的,很不协调,样子有些滑稽。他在早晨清冷的空气中一摇一晃地走来,肩上挎一个帆布包,不知里面装些什么。头发很凌乱,有几根直直向上竖着。单从外表看很难判断他的身份,也许是,某个工地上的看门人,也许是某家工厂的清洁工,要不就是某处修理厂的修理工,不过也说不定是某个机关的工作人员。总之他在我眼里一直是个谜。许多人对我来说都是一个谜。男人、女人、老人、小孩,他们或清晰或模糊的面孔只是他们命运的阳面,他们大部分的生活是一处看不见的深渊。我想起里尔克的几句诗:但请告诉我,他们是谁,这些江湖艺人,比我们自己/还要短暂一些的人们,他们从早年起就紧迫地被一个/不知取悦何人而又永不心满意足的愿望绞榨着?……tvb now,tvbnow,bttvb% \0 p) b% _( w# r
清晨的小面馆宿醉未醒,周围的空气中弥漫着不安与躁动,生之无奈与平静,这是一段看得见的生活。人们像变魔术一样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吃完面后各自散开,走向我看不见的生活。我不知道,别人是否也注意到我这种来历不明的身份。我吃完最后一口面,付完帐出来,和大多数人一样融入滚滚洪流中,消失在一片秋天的晨雾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