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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多少条人民南路?

阳光如利刃,斜插下来,竖着分割着城市。他仰望着天空,光从他瞳孔中一点点漾开去,渐渐地,眼前一片白光。眼睛里的城市上空,应该是这样的:在空旷的城市上空,横七竖八地压着密密匝匝的电线,东三条,西四条。阳光类似于穿梭于冬天水底的梭鱼,惊恐而凌乱。有鸽子从这里飞过,它们飞翔的姿势正是他所迷恋的,一圈一圈地由低到高,由小到大地饶着某个不存在圆心飞翔着,它们带着鸽哨在天空中,以最为不羁地呼哨一圈圈地环绕提醒着他,那是杀人之前的信号。谁都不知道。他并不着急,他只是揉了揉被太阳刺疼的双眼,那是撒旦的眼睛,漆黑而又薄凉,他的眼睛是望不到底的山谷,总是有风从侧面吹来,静谧的山谷将风的形和音一并吸纳了。这一双黑色眼睛只一碰面,任何人的眼睛都会流出生疼的泪水。
5 Y# z8 q1 u6 h$ iTVBNOW 含有熱門話題,最新最快電視,軟體,遊戲,電影,動漫及日常生活及興趣交流等資訊。    虹是这个城市最为美丽动人的女孩子。可是今天作为猎物的她,仿佛一点都没察觉潜伏的危机。她的头发还是那样有些碎碎的卷发,从肩膀上直接流泻下来,其实,说到底能够穿越白光的,只是那些柔软似水的透明发梢。今天,她还穿着一件连衣裙,在星星点点的碎花的照耀下,她显得更加活跃,年轻已经在她周围四散开来,他敏感地捕捉到她所激发出的种种涟漪,荡漾的水波总能在他心中产生某种遥远而熟悉的共鸣。甚至,他还能够记忆起,去年夏天她笑的样子,还保留着初见时鲜活与洁白。整齐的小白牙,与众不同地是,旁边两颗犬牙时而羞涩地露出来。她的高跟鞋,也是令人愉快欣赏的一道风景。也就是说,她的曼妙轻佻并不是刻意打扮出来的。她从人民南路的一端走到另一端,轻盈得像一阵风。这条街上的所有男人都打过她的主意。洗澡堂里,男人们舒服地泡在热汤里吐出几则关于她的桃色事件,她就像是男人澡堂里的肥皂泡,随着男人们地说笑,时而堆砌放大,时而清澈圆滑,时而羞怯退缩,时而温婉放荡。在男人身边的她,总是这样矛盾而又亲切。对,在这条街上,她就是一块充满想象的肥皂。她的名字,叫虹。, I( ^  V- `+ a8 j, {9 N
    虹在十九岁的时候,才开始被人注意。首先发现虹身上变化的是他。那天,他跟随着虹穿过了人民南路,转到了光大路,几十米后,他尾随着她又来到了前政路,然后是一条窄窄的钟鼓巷。他就是在那年春天的新发的细雨中,找到了戴望舒写下的那朵略带忧愁,丁香一样的女孩。他确定,就是在巷口拐弯的一刹那,他爱上了她。他知道她的名字,叫虹。他想,她的名字和人民南路一样普通,在反反复复地念叨之中,他认为这样的名字反而很踏实。
( I# p, y6 X7 z" s& r3 p/ s* d    虹和父亲一高一矮地走一起,是在那场春雨之后。她还那么湿润,而父亲,则是一株站在风中的杂草,他还没有到风烛残年的年纪,但他的笑容已经开始虚伪腐烂。他已经从父亲身上闻出了死亡的气息。父亲的人生在走下坡路,对于父亲来说,世界正在渐渐流失色彩,他已如失去水分的树根。可是他的爱情却在儿子的眼中不断升腾,蒸蒸日上,欣欣向荣。他曾经红着眼睛,喷着酒气,告诫父亲不要再去找虹。那样一个女孩子,她太柔弱,还不知道保护自己。父亲,在黑暗中,坐着不说话,只有烟头一闪一闪。他却站在明亮的窗台旁。这一明一暗的光影效果,有如一条静止的河流不仅分割这对父子,也分割了他们的心灵。他手持一把剑,年少气盛,在炽烈的白光中对峙着父亲面前静静的盾。他不明白父亲的沉默代表什么,他无法与父亲争辩,正如他无法逃脱父亲令人窒息的沉默之中。这沉默如此广大,如此黑暗,以至于他看起来多么像一头羔羊。而父亲,是狼。作为狼的父亲,显然没有听他的劝告。
3 Y5 a/ N, b9 ~* P. R$ itvb now,tvbnow,bttvb    他的复仇之剑拥有和他一样的性情,正直而纯净。但这把剑却无法刺向父亲,每次一想到这里,他的血液就开始发生不可思议地逆流。许多鲑鱼在他身体里不断前行,它们每一次追根溯源地迁徙,对于他来说都是一种莫知的疼痛。知道父亲毁坏了一朵花的芳香,却仍然无法毁坏他心中的仇恨。暗夜中,他一点点地聚集自己的仇恨,他小心地将那仇恨从清晨花朵上的露水中一点点收集起来,与此同时,他也小心地收集着自己的怜悯。不久,那悲天悯人的心变成一粒巨大的血滴,压过了仇恨,压过他心中所有的爱恨情仇。终于,他决定用复仇之剑结束。公仔箱論壇1 L3 a) V: \- T9 z* P$ N# p, d
    他复仇之剑结束的是虹。不是别人。
" T! f4 O- o: s' sTVBNOW 含有熱門話題,最新最快電視,軟體,遊戲,電影,動漫及日常生活及興趣交流等資訊。    白光,很强烈的白光下。他仿佛看到那些曾经逆流而上的鲑鱼从虹柔软的身体里游出来,游上了岸,游过了海峡,终于,在白光下停息下来。红色的鲑鱼一条条生动地在弹簧刀地借助下,自由地游弋在天空之中。这样,天空就被染成了红色。仅仅是一个下午的时间,天空就变红了。人民南路的天空,就变成了红色。  _. [/ K- @) l# o$ Z3 }. L0 s8 ]
    那是虹的血液,在天空中流淌。( y- Q8 s, d( Z5 Q3 i
    他看到虹嘴角开出的笑容,和血液的颜色相同。他谋杀了父亲的错误,他只是一个永远找不到出口的复仇使者。虹在阳光里散发出的奇异微笑,这微笑不仅有颜色,而且带着味道。这味道让他回忆起一株向日葵折腰斩断时发出的浓烈腥甜和淡淡的忧伤,似乎让人忘记了这是一场屠杀。他不断地回忆起,那些红色的鲑鱼。片段,片段分成他的每一个瞬间。每一个瞬间都是摧毁的力量。
2 |2 w1 D$ G- vTVBNOW 含有熱門話題,最新最快電視,軟體,遊戲,電影,動漫及日常生活及興趣交流等資訊。    他快速地奔跑起来,在红色的空气中,带着那把弹簧刀。这使他看上去更像一个街头小混混。他听见身边的风在默默哭泣,他必须奔跑,通过奔跑才能离开这座伤心之城,不眠之城。白的阳光反复地刺伤着他的双眼,眼前是鱼鳞状模糊的世界。
: R& P' L8 [% Z1 f- w' q4 d    此刻的世界,应该是这样的:在空旷的城市上空,横七竖八地压着密密匝匝的电线,东三条,西四条。阳光类似于穿梭于冬天水底的梭鱼,惊恐而凌乱。有鸽子从这里飞过,它们飞翔的姿势正是他所迷恋的,一圈一圈地由低到高,由小到大地饶着某个不存在圆心飞翔着,它们带着鸽哨在天空中,以最为不羁地呼哨一圈圈地环绕提醒着他,那是杀人之前的信号。
4 H  K) _- p/ A: h$ x; d; k    他什么都看不见,只能依稀地辨认出东三条,西四条,穿过城市上空密密匝匝的电线。他沿着电线,记起童年时候父亲经常牵着他的手走过的纵横交错的铁道,他沿着天空中铁道一直奔跑,仿佛那些不断回游的红色鲑鱼。耳边还是尖锐的鸽哨。
' t4 D5 ]+ q: r0 ~TVBNOW 含有熱門話題,最新最快電視,軟體,遊戲,電影,動漫及日常生活及興趣交流等資訊。    他跑过了城市,一座又一座的城市。但,无论他进入哪一座城市,都有一条道路,叫人民南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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