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深圳微時光出版：2025-07-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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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0 s# L9 M2 O; O5 O. s- B+ X自今年5月份淘寶外賣平台上線以來，幾大外賣平台的補貼大戰一波不平一波又起，7月份的「0元購」大戰更是如火如荼。9 H3 `+ q& v3 e! g" }8 M
3 `1 r \* |; W* g4 S& D8 Q. xtvb now,tvbnow,bttvb奶茶咖啡店是平台補貼最集中的領域，作為「薅羊毛」（為省錢積極尋找各種折扣促銷活動）的重災區，諸多茶飲店經歷了無數魔幻時刻——打烊時幾十杯奶茶無人領取，店員最後只能扔掉；不停出票的小票機幹到冒煙；催單的外賣員和店員大打出手。tvb now,tvbnow,bttvb8 T1 P7 Y: I) v: n [, D
TVBNOW 含有熱門話題，最新最快電視，軟體，遊戲，電影，動漫及日常生活及興趣交流等資訊。) @8 w6 U9 ?9 Z0 u' }
在社交平台上，關於「外賣商戰第一批受害者」的討論層出不窮。認領「受害者」身份的，有差點被商戰幹畢業的商家——「一天營業額幹到8萬（人民幣，下同），回頭一算賠了2萬」，你不花錢薅到的一杯奶茶，商家可能只能從平台那裏得到幾塊錢補貼，連成本都覆蓋不了；有「連吃3天外賣薅了10杯奶茶，體重直飆128」的大饞丫頭；也有像唐禹這樣的茶飲店店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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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0 R; G, ~* y/ d在社交平台上，唐禹曬出了自己的右手，除了小拇指，其他4隻手指上都有大面積的破損，這是在茶飲店後廚泡茶時，接觸熱燙的器具後，又長時間在水裏浸泡形成的外傷。5 [7 E3 ?# r( J$ m5 j(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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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禹的右手（深圳微時光授權使用）公仔箱論壇1 P+ ?) w' K: U+ N#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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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三學生朱星星今年6月底從湖南來到深圳，在龍崗某茶飲店找到一份暑假工。第1天下班後，她雙手痠痛，腳背腫得老高。幹到第6天，還未到下班時間，她就跟店長提出了離職。在惠州某茶飲店打暑假工的肖琴只熬了3天，第3天她就撞上了店裏爆單，同樣還未等到下班，她連工錢都顧不上要，匆匆跑路了。在社交平台上刷一刷，你會發現，被補貼大戰嚇跑的暑假工不止朱星星和肖琴，「奶茶店暑假工狗都不幹」，「0元購差點給我幹翻了，拿了幾杯奶茶就跑路了」等帖子層出不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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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g2 _5 J8 H8 @ S) p/ ETVBNOW 含有熱門話題，最新最快電視，軟體，遊戲，電影，動漫及日常生活及興趣交流等資訊。多數茶飲店店員，尤其是暑期工，對自我的定位高度一致——「廉價牛馬」。（深圳微時光授權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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累垮的茶飲店店員手爛只是小事，其他職業病才是最折磨人的。唐禹公仔箱論壇( _; v' a, w; g: ~' o9 g
/ ]5 c. d/ O/ b3 V/ I4 T唐禹是深圳某茶飲店的員工，從今年5月份入職到現在，平台補貼大戰接連而至，短短2個月的時間，她經歷過6、7個爆單日。
' c' ^( W9 q' x' UTVBNOW 含有熱門話題，最新最快電視，軟體，遊戲，電影，動漫及日常生活及興趣交流等資訊。TVBNOW 含有熱門話題，最新最快電視，軟體，遊戲，電影，動漫及日常生活及興趣交流等資訊。, p/ `1 Y) \3 X- @ T# d
唐禹所說的職業病，包括腱鞘炎，長時間站立導致的靜脈曲張等多種疾病：搖奶茶很費手，手指要使很多力。5.39.217.77; ]6 h. m3 B6 Z+ |2 ?; N3 o) h
0 m' R, b: _& W" _; I每天早上醒來時，她的手是痠痛的，拿手機都費勁，「有點握不住東西」，洗漱完後這些症狀又會緩解，但碰上大單子或者爆單，忙完後她的手又會出現同樣的症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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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3 g* [8 N& \; {) v# X" R5.39.217.77唐禹每天的工作時長是8小時到9.5個小時，在深圳，多數茶飲店員工的日工作時間在9小時以上。在唐禹工作的店裏，幾乎沒有人能坐下來，這也是多數茶飲店的常態。店裏的空間和工作節奏，不允許店員坐下來。唐禹留意到，如果不是在後廚工作，店員連蹲下來的機會都沒有，「一天站下來，腳趾都沒有什麼知覺，腳很麻，還有浮腫」。想在店裏坐下來根本不現實，在她工作的店裏，操作枱的位置相當狹窄，只能容兩三個人側身通過，店裏同時上班的員工都有十來個，沒有位置留給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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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從早到晚都很忙，你要走來走去幹活，根本沒空坐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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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y$ y4 {7 w6 m V; s3 R5.39.217.77自她入職以來，除了颱風「韋帕」過境那兩天，店裏生意清淡，她和同事偶爾才有10分鐘時間，放鬆下來聊聊天，其他日子裏，店員們從早到晚，幾乎都處於繁忙緊繃的狀態。唐禹20歲左右，和她一起工作的店員幾乎都是00後。如果你留意過路邊奶茶店的招聘啟事，你會發現，這些店對店員的年齡要求，基本在35歲以下，甚至還有30歲以下、26歲以下。5.39.217.779 o% c, K% N8 p, q*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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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準備這篇文章，我曾試着應聘華強北A茶飲店的店員，這家店門口的招聘啟事上，對店員的年齡要求是18歲到35歲，我打電話給店主時，對方先問我的年齡，聽到「30多歲」以後，店主立即拒絕了我。「你幹不來的，站一天你受不了的，我也是30多歲，我都受不了」，店主誠懇提醒我。# H: `6 h5 G& F5 G7 u/ [- H. V
+ K" A+ N- O% {) o# e- \tvb now,tvbnow,bttvb在唐禹印象中，爆單加上遇上團單（公司一次性訂購幾十杯或上百杯），是店員們最崩潰的時刻。小票機像嘔吐一樣不停地往外吐單，騎手們在櫃枱外不停地催促。店員們手腳不停：左邊的人催你這個，右邊的人催你那個，恨不得生出10雙手來。5.39.217.77: M4 Q8 `- A M$ R( R-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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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亂中最容易出錯，比如給奶茶杯封口的同事，被臨時叫去忙其他事，一堆未封口的奶茶擺在枱面上，誰經過時不小心碰灑了，大家又得停下手裏的活兒，打掃、重做奶茶。上個月的一個爆單日，唐禹痠痛的右手突然麻了一下，她沒握住手裏的奶茶，杯子掉在地上，奶茶撒了一地。5.39.217.77" |6 d/ D8 W1 X% h5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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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工作當中，唐禹最難於接受的工作是早班後廚。店裏的早班從早上8點開始，早班後廚只有一個人，要在店面營業前做好所有的準備工作，即把所有的半成品製作出來——泡茶、切檸檬、打奶油。早上進入後廚，負責準備工作的這個店員，要在半小時內獨自泡好15種茶底，店裏只有兩台泡茶機器，其餘13種茶需要手泡，手泡的工序非常繁瑣複雜，要記住水量、水温、泡茶時長、冰塊克數，茶葉被滾燙的開水泡開以後，要加入規定數量的冰塊，冰塊入茶水的30秒內，店員要用勺快速攪拌，保證冰塊全部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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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8 p7 X' U1 B8 ^: }7 Q唐禹手指上的皮外傷，就是頻繁泡茶導致的，她的雙手既要碰觸熱燙的容器，又要經常在水龍頭下衝沖洗洗，手套不能完全防水，用久了手套口又容易進水，況且雙手在手套裏悶一天也很難受。除此之外，手指還要接觸消毒水、茶漬粉這些化學品，搬重物時又會產生摩擦，這些都讓她手上的傷難以在短時間內恢復。泡茶這個工作，令唐禹痛苦的另外一點是，她要預估好接下來的訂單需求，準備出數量恰當的茶底。這一點實在難以把控：一旦大單子來了，或者突然爆單了，你就很難應付。 i. X/ }; G8 M0 I9 b$ r: X; R G- x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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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飲店的品控規範極度細化且條目繁多，比如餐枱的茶漬、水漬要第一時間清理，製作奶茶時不能遺漏任何一步操作，比如冰塊倒入茶底時，店員必須在30秒內快速攪拌……品控監管是自上而下的，茶飲品牌對門店也有很多品控要求。每日人物的報道中，一家瑞幸咖啡的加盟商，介紹了品牌方對門店的品控監管，店員操作不規範 ，雪櫃表面有奶漬，地上有一粒咖啡豆，被監控拍到或者品牌方經理檢查時發現，品牌都會扣分，扣多了就會對門店進行罰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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瀏覽社交平台時你會發現，多數茶飲店店員，尤其是暑期工，對自我的定位高度一致——「廉價牛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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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9 ]2 A; a9 |# H7 p0 K5.39.217.77到底有多廉價呢？暑假工朱星星的時薪是20元。這個時薪，在茶飲店兼職員工的薪資中相當有競爭力。半個月前，我曾應聘過華強北B茶飲店的兼職店員，按照店長向我分享的薪資標準，試工期7天，每天工作9.5小時，日薪100元，通過試工後，時薪12元/小時。最終，店長還是拒絕了我，這次不是因為我的年齡，而是我告訴他「只能幹到8月底」。「我們現在只考慮長期兼職」，店長回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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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琴，也就是前文提到過的，在惠州某茶飲店做過3天暑假工的大學生。肖琴在這家奶茶店前後工作3天，前兩天是試工期，按照店長要求，試工期她每天工作5個小時，日薪40元，如果未通過試工，就拿不到80元薪資。通過試工以後，暑假工每天工作9小時45分，其中45分是中間的休息時間，日薪為10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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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琴到店的第3天，正好趕上店裏爆單。作為新手，她對店裏的協作尚不熟悉，忙得腳不沾地的老店員嫌棄她幫倒忙，還未到下班時間，肖琴就決定離職，考慮到自己「跑路太快」，她主動放棄了3天的薪資。在社交平台上，有不少暑假工吐槽，在茶飲店工作數天提出離職後，店裏「以工作時間不足X天」為由拒絕支付工資。% x! s+ q3 S, O, E2 q(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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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禹所在的茶飲店位於商場內部，打烊時間也與商場關門時間相當，都在10點半以前。這比深圳多數茶飲店的打烊時間要早一些，不少茶飲店的營業時間是早上8點到凌晨1點，甚至還有茶飲店實行24小時營業。在多數茶飲店裏，店員們實行3班倒工作制。碰上爆單日，店員們吃飯、上廁所的時間都要往後排。忙起來的時候，大家根本不會想上廁所。吃飯，等到訂單沒有那麼多的時候，再輪流去。唐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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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_0 j4 s+ k' x' C4 y3 }1 w, l, e平台的「0元購」等補貼，確實增加茶飲店的銷量。但這不代表茶飲店，以及過度疲憊的店員們能賺得更多。據每日人物報道，外賣平台推送給用戶的低價訂單，商家能獲得補貼只佔到10%至30%。比如用戶在平台得到一張10元的優惠券，平台只出2塊錢，剩下8元還要商家來墊。江南都市報報道過，7月12日零元購當天一家茶飲店的收支情況，該店一天訂單有1600單，實際營收只有1000多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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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訪了深圳多家茶飲店，據各家店員們透露，全職員工的薪資中包含訂單提成，但兼職員工是固定薪資。龍華一家瑞幸咖啡的店員告訴我，0元購提高了門店銷量，全職員工的提成收入也會相應增加。位於華強北的一家古茗店店員表示，即便是全職員工，也拿不到「0元購」訂單的提成，「平台補貼給店裏的不到一半（價格）」，爆單增加了他們的工作量，但他們的收入沒有任何變化。. O" Z0 w, {, f; p& b)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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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份唐禹第一天到茶飲店上班，就碰上了店裏爆單，以及騎手與店員的衝突。當天下午，四五十杯奶茶堆在餐枱上，小票亂成一堆，一堆騎手站在櫃枱外催單：你找到了小票又找不到茶飲，找到了茶飲又跟騎手對不上號。/ q D+ i; e, |&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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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遲拿不到茶飲外賣的騎手，對着店員破口大罵，爭執中店長衣服上的扣子被拽掉一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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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唐禹看來，打包崗是壓力最大的崗位。尤其是遇上爆單日，櫃枱前「一群黑壓壓的騎手」。她知道這個外賣員等了很久，想去催一下做茶飲的同事，又不敢隨便張口，「催多了人家也不耐煩」：催同事你又不敢，你還要應付一堆騎手的催促，可以說是雙重夾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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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9 m( X" ?# D m) L+ k/ ETVBNOW 含有熱門話題，最新最快電視，軟體，遊戲，電影，動漫及日常生活及興趣交流等資訊。忙亂中最容易出狀況，「有時候顧客、騎手拿錯了飲品，偷奶茶的情況也時有發生。你找了半天找不到，還得讓同事重新再做，騎手又得繼續等，那就更着急了」。在店裏工作兩個月，唐禹目睹過的騎手與店員的衝突有3次以上。5.39.217.77( Q" A+ W/ }6 w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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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的一個夜晚，在羅湖一家蜜雪冰城店外，剛剛下班的暑假工韓真告訴我，7月12日0元購當天，茶飲店櫃枱內外一整天都是亂哄哄的，訂單太多了，小票與飲品或雪糕對不上號的情況時有發生，催單的顧客和騎手在櫃枱外吵翻了天。那天，門店在平台上莫名多了許多差評。tvb now,tvbnow,bttvb5 e* z) w' e. a/ y/ y; J(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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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強北一家蜜雪冰城的店員也曾跟我訴苦：騎手來到這兒，他的外賣必須是做好放在櫃枱上，如果他來了你還沒做好，他肯定要抱怨你，破口大罵的也很常見。5.39.217.77& s1 b4 q+ M' i4 z* d0 g. a9 v4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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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元購當天，店員們太忙了，無暇顧及與騎手的衝突，老闆只能站到門前，應付焦灼暴躁的騎手們。$ J- R; R. d) w c& y
! G7 _/ T4 o# J4 b+ ZTVBNOW 含有熱門話題，最新最快電視，軟體，遊戲，電影，動漫及日常生活及興趣交流等資訊。7月份的外賣平台大戰，雖然被監管部門叫停，但從各家平台公布的戰報來看，平台又一次突破了增速規模——淘寶閃購＋餓了麼雙平台7月5日突破8000萬單後，7月12日再次突破8000萬單。美團7月5日單量突破1.2億，7月12日峰值更是突破了1.5億。而在這條商戰鏈條上，茶飲店員和外賣員幾乎都處於最底端，他們的收入、話語權最低，都被時間和效率高度擠壓，卻不得不在平台的無序混戰中相互傷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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