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文分享] 不平凡，平凡　

二千年十一月八日公仔箱論壇( m& K% ^( r# G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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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幾天很興致勃勃地跟人談「平凡，不平凡」，開玩笑的問他們會選擇遇到甚麼不平凡的事。在我心目中，不平凡總是好的，生活充滿挑戰，每一天都過得很精彩、很有意義，生命就像一個傳奇。我總覺得一生若能不平凡一次簡直死而無憾。tvb now,tvbnow,bttvb7 Z* w9 v9 ]. N; Q. c

　　可是，我似乎忽略了另一種不平凡，也許很多像我這樣平凡的人，都會忽略「另類」的不平凡。有些人很幸運，生長在一個健康的家庭，不需要很富有，但從來不用為家裡的經濟問題擔憂，在讀書方面有點小聰明，可以一帆風順大學畢業，然後找一份有前途的工作；有些人卻沒有這麼幸運，在一個破碎的家庭成長，隨時會沒錢交租交學費，每天打幾份兼職，還要遭家人冷言冷語。哪類人稱得上為不平凡呢？相信是後者吧！

　　中三那年，認識了兩個「不平凡的」同學，她們的背景相似：初中時從大陸移民到香港，因為英文程度太低要從小五開始唸上去。家境不富裕，幾個人擠在一間小小的房間內，起居飲食都要在小小的空間解決。無獨有偶，她倆也有一個不負責任的父親，像很多老套而真實的故事一樣，嫖賭飲吹，她們的父親無一不沾。幾乎在來到香港的那一刻開始，她們便要在快餐店做兼職，不單要賺取自己的學費零用錢，更要幫補家計。起初，兩人都奮力向上爬，成績年年名列前茅，但後來二人卻走上了兩條很不同的路。

　　她們的性格很不相同，一個比較樂觀積極，另一個卻喜歡怨天尤人。我跟那個喜歡怨天尤人的做了三年同班同學，有一段時間很稔熟，無所不談。起初知道她的家庭背景及她那悲觀的性格，大家都很關心她。而我一向是一個有一大堆人生大道理，只懂得說卻不懂得實行的人，所以我總喜歡喋喋不休地向她貫輸「正確」的人生觀、價值觀。那段時間，我幾乎天天拿著電話筒跟她聊天，有時一聊幾個小時候，大家都很感動，她更立志「改過自新」，積極地生活下去。可是當再次回到現實世界，天天放學後要到快餐店做兼職，天天受頭痛煎熬（可能因為心理壓力，她常常頭痛，每天吃很多止痛藥），天天溫習到天亮卻收到不及格的測驗卷，她又再次怨天尤人，又再次自暴自棄，再次忘記了自己的諾言。於是，立志奮發圖強、受現實衝擊、跌倒、失望、絕望——就是她情緒起伏，或者說生活上一個永不止息的循環。 9 m9 Y0 F$ N0 d) P! [) n& b

　　起初，大家都以為自己能夠改變甚麼，所以不斷安慰她、鼓勵她，但她一次又一次讓我們失望。漸漸地，很多人由熱熾變為心灰意冷，由同情變為不願置評。不單是同學，甚至老師、學教社工都覺得她無可救藥。記得一位同學曾經用「性格悲劇」四個字去形容過她，給我留下很深刻的印象。事實上，她的家庭背景的確不足以讓她的人生變成悲劇，她的性格卻足夠把她的人生發展成悲劇有餘。

　　也許有人會責怪我們太容易放棄，責怪學校社工沒有職業道德，但有時真的會很失望，花了這麼多時間，這麼多感情去開導一位朋友，最後她仍然沒有絲毫改變，甚至愈來愈悲觀，愈來愈喜歡自暴自棄，那種感覺真的很難受。

　　為甚麼另一位跟她背景相似的女孩子能堅挺地向前走，她卻不可以？人家滿有人生目標、有理想，不是沒有心灰意冷、跌倒的時候，只是每一次跌倒後，都會再次爬起來，無論怎樣艱難，即使是爬，都要向前，現在人家已在中大唸醫科。也許不該跟其他人比較，但有一句名言，的確值得大家深思：「同樣的材料，能造出牛棚，也能建成皇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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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會視挫折為成功的踏腳石，熬過去了，我們會成為一個堅強的人，付出比別人多，得到的成功一定更可貴，更值得回味。有人會視它為上天的咀咒，只懂得埋怨，屈服於挫折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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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五放榜，把我們這班曾經在路上相遇的人分開，大家各奔前程，不同的故事又有不同的發展。好一段時間，沒有人知道她的去向，只知道她沒有繼續唸書，後來我接過她兩個來電，第一次在中六的時候，她告訴我她在打兩份工，白天當保險經紀（我非常詫異，因為這份工作跟她的性格風馬牛不相及），晚上在酒樓當侍應。看來生活得不錯，我真的以為她在改變。第二次接到她的電話是在大學放榜那天，她問我考得怎樣，我告訴她我考進了香港大學，她立刻靜默了幾秒，我明白她在想甚麼，然後我又聽到那陣很長很沉重的嘆氣，她又開始訴說同事有多壞，老闆有多刻薄，她的生活有多灰暗，那是多麼的熟悉，跟兩年前有甚麼分別呢？

　　我說過她的生活，根本是一個永不止息的循環，不斷地起起伏伏，但「伏」的時間永遠比「起」的多。這算不算是不平凡的生活，她又算不算是不平凡的人？

　　近來認識了一位朋友，他讓我想起她。面對他，起初我真的不知道該說些甚麼，我不會再妄想去改變一個人，因為這是不可能的事，一個人連自己都不想改變自己，其他人幹甚麼都是徒然的。但後來我又說了一大堆話，像從前一樣，意徒讓他明白甚麼。

　　沒有用，我知道沒有用，可是又忍不住說了。以前我很想放棄那個悲觀的朋友，接到她的電話，她又要發牢騷了，真的很想掛線。跟她補習，在地鐵站等了她一小時，致電給她，才知道她還沒有起床，每一次都是這樣。我真不知道自己何來這樣的耐性，我一向不喜歡等人，等十五分鐘便會破口大罵，三十分鐘一定會大步離開。然而，縱然心裡有十萬個不願意，心裡咀咒過她千萬遍，對著她，我怎樣也說不出那個「不」字。公仔箱論壇' u" p. |9 \$ n+ A' H% | u

　　如果，世界上再沒有一個人是你的朋友，沒有人願意聽你發牢騷，沒有人願意多費唇舌去罵你，所有人都放棄你，那是一件很可悲很可怕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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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平凡，平凡，也許讓她選擇，她會選擇平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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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生之中，不經歷風浪，在平穩中渡過，比尋找激，或不平凡的生活，那個比較幸福？」有人這樣問。7 x- @' g+ F. R: H0 u7 l

　　幸福，不幸福，平凡，不平凡，太複雜的問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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