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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岁那年，因为吃了表哥从老家门前的那棵树上摘下的两个半生不熟的李子，肚皮痛、拉水一样的大便，我再次被父亲送进了县人民医院。那是那一年里的第三次，前两次是因为自小就有、记不清让我住了多少回医院的贫血。5.39.217.77, V* R" Q% m) Q2 A+ A) m
9 d* r4 P+ w- w3 r7 X& W6 i$ ] 浑身绵软无力地躺在病床上，看着冰冷的液体一点一滴，滴滴答答地流进我的血管，盯着高处干净但陈旧得斑斑驳驳的天花板，我想我的目光一点是安静的，而且，是那种无助的安静。——我不知道，刚才还剧烈难忍的腹痛所以消失得那么迅捷，完全是因为正滴滴答答流进我身体的止疼药液在起作用；我更不知道，就在此刻，我的肚皮痛险些蒙蔽了为我诊治的那位内科大夫的眼——和以前一样，我入住的是内科，为了明确我腹痛的原因，他正在考虑约请外科大夫会诊，以除外“急性阑尾炎”的可能。 6 H2 q( Y2 A# T 5 J. n* k* q* H8 F
内科大夫和父亲最后的谈话就在病房外的走廊上展开。“如果不行，就得开刀。”内科大夫这么对父亲说。为防止我听到，他们都尽量压低自己的声音，但我还是听得一清二楚。内科大夫口中的“开刀”两个字一出口，我就哇哇大哭了起来。我的哭声惊动了父亲和为我诊治的内科大夫，他们飞快地串进病房，约好了似的，看着我，脸色凝重。我猜，那一定因为我惊天动地的哭声又一次蒙蔽了他们，使他们误以为我的肚皮又开始痛了。0 V7 H# ^4 N6 u6 a6 \) |- S
& P4 f% s& X X L) ytvb now,tvbnow,bttvb 为我会诊的外科大夫是一位满脸络腮胡子的中年人，和蔼可亲。他一边伸手在我肚皮来回按压，一边轻声地对我说话，要我放松。可我哪里听得进去呢。想想，现在他按在我肚皮的手，等一下就要拿着手术刀划开我的肚皮，取出发炎的阑尾。想到此，我的哭声便不由得更加浩荡起来，我多么希望，我的哭声能够唤起医生们的同情，让我免除挨他们的手术刀。0 Z& h% c) W R8 w9 p9 Y6 X% G. B0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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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是一道魔咒，手术室，就这样在我８岁那年猛一下击中了我。在那以后的漫长岁月里，我一听到有人说起它，脑海中就浮现出一个人躺在手术台上，鲜血淋漓的样子，心里就禁不住要打上几个冷颤。直到选择了医生这个职业，我可以随意推开属于它的那道门，想起那一幕，我依然是心有余悸。尽管那一次，我最终是躲过了那位外科大夫的手术刀，与手术室擦肩而过，但那不是因为我的哭泣声有多么强大的感染力，而是当我终于哭累了，安安静静地睡去之后，医生们彻底排除了我的腹痛为“阑尾炎”所致的可能性。我心里清楚，如果真的需要，医生们绝然不会因为我是一个８岁小孩，就手下留情；而手术室，同样不会因为我是一个8岁小孩，拒绝我。0 P) I- L7 @# \8 n: E0 p
( b u9 m3 o \4 q y0 U0 m5.39.217.77 那是我作为病人，离手术室最近的一次。我不敢肯定，如果我真的被判定为“阑尾炎”，或者此前和后来那么多次住院过程中，有那么一次，我被认定需要手术，从而经过那道可以双向开启的大门，躺进其中一张冰冷的手术台，任医生用他们指间锋利的刀片划开我的肚皮，露出血肉、肠胃或者他们以为有必要露出的部位，我不知道，多年以后，我是否还会选定“医生”作为终生从事的职业。 0 u9 Q# `1 X( c r) wtvb now,tvbnow,bttvb 5.39.217.77' C1 v9 C3 [4 Z x/ x8 N
事情就是这么简单明了：手术室，在我8岁那年让我懵懵懂懂地知道了它的存在，而后又等了若干年，等我慢慢长大，终于有一天，推开它紧闭的门扉。就像一条注定要走的路，我曾经那么近地靠近了它的起点，然后经过这么些年的准备，绕了一个大大的弯，才最终得以踏在它上面去。tvb now,tvbnow,bttvb8 Y8 \5 t) |2 q* K-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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