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左眼動刀那陣子,廚房沉默得只剩時鐘的擺盪。即便如此,她仍殷切擔憂全家的飲食,我為了讓她安心休養,於是磨刀霍霍向廚房。 拍蒜、切蔥、洗菜已汗流浹背;爆香、清炒、川燙後勉強能入口,但這點皮毛也只夠撐場幾回,畢竟在母親「失去平衡」前,我從未有過學做菜的念頭,偶爾在一旁看母親俐落翻炒、從容甩鍋,還以為做菜如此簡單。直到親自掌廚,才知道菜肉蒜薑的調配都是學問,主婦不須勺杯度量,她們用指尖感受苦鹹,用舌尖分辨酸甜,縱使我分毫精算,也算不出母親的美味。 猶記學生時期,總虎視眈眈的垂涎同學的便當,看他們拿帕巾或鐵夾從熱氣繚繞的蒸飯箱裡歪著頭、曲著身翻找,不久便抽出一盒銀亮的寶物,氣勢十足的放在木桌上。我覬覦的模樣常惹得他們頻頻白眼:「有什麼好?還不都是吃剩的飯菜。」 那時的他們一定不懂得,當盒蓋掀起那刻,緊黏蒸氣懸升而起的溫情有多香甜,那是珍饈美饌也無可比擬的芬芳,帶有一種家的滋味。 畢業後,我也開始「便當人生」,天天好口福。母親的好手藝兼顧色香味及擺盤,把關健康與營養,有時在米飯下找到半條鹹魚,好生驚喜;有時菜梗旁多了醃瓜點綴,齒頰留香。 現在,母親逐漸能適應單眼的失衡,我也更懂得品味人生;量身訂做的便當菜,每一口都有好吃的幸福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