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家弘是位作家,曾有海外研究者將他與《朗讀者》的作者本哈德·施林克相提並論,因為他們都還擁有另一個身份,法學家。# E4 T% c6 {! `1 x& o! f
6 N/ `2 T0 A4 `2 Q/ U: Q! I' m; P5.39.217.773年多前,這位中國人民大學法學院教授,正在改寫自己的第四部小說,他試圖在文學世界裏建造一個“烏托邦”——一座從腐敗走向清廉的虛擬城市。也就在
, y8 ?% d2 {# A0 G) J K: I公仔箱論壇那時,他開創了人大首屆“職務犯罪偵查方向碩士班”,試圖也在課堂上建立一個小小的“烏托邦”。公仔箱論壇( L, M) |" o' V) ~, j$ f*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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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班後來被坊間熱炒為“反貪碩士班”。在開學典禮上,何家弘在所有人面前與這個班的學生約法三章:第一,在校期間,學生一律不得給老師送禮,逢年過節發個短信就行;第二,學生可以和老師們一起吃飯,但學生不能請客;第三,這個班的學生要在校園裏做表率。tvb now,tvbnow,bttvb9 K ~% o7 U7 R8 g1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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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規條一直被堅持到了最後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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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6月,流行謝師宴的畢業季,已經找到工作的學生們想請老師坐坐,聊表心意。學生李屾記得,因為擔心平時邀請老師會顯得唐突,他們特意選擇了一個週末。tvb now,tvbnow,bttvb: j: W+ X1 H( h ~% w9 l$ ~2 ]4 h
. C% z& ~7 D2 H/ T; zTVBNOW 含有熱門話題,最新最快電視,軟體,遊戲,電影,動漫及日常生活及興趣交流等資訊。而這也是何家弘第三次拒絕自己的學生:“你們還沒離校,咱們定的規矩要守到最後一刻。”
% V. a0 X$ ~% a ~& Z5.39.217.77TVBNOW 含有熱門話題,最新最快電視,軟體,遊戲,電影,動漫及日常生活及興趣交流等資訊。 F8 m- c& Q0 G, k5 b9 L) l
如果不是老百姓那麼關注反腐敗問題,這個教學改革也就是個校園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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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7 w! r( B! P Q- u( _在為期3年的學習時間裏,24名經過選拔的法律碩士專業學生可以穿著白大褂、戴著口罩,“像法醫一樣”練習提取固定指紋;可以在一個帶有全程錄影和單向玻璃的詢問室裏學會使用測謊儀;還可以隨時撥通自己課外導師的電話——8名來自最高檢、北京市檢察院、國家檢察官學院的高級官員將成為學生的課外導師,而導師組組長則是最高檢反貪總局局長陳連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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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k, ?$ S* E7 x4 n( v$ Q公仔箱論壇“很多人把我們這個班當做一個符號來解讀。”何家弘告訴記者,從成立開始,外界給這個班“賦予了很多意義”。它不僅被冠以“反貪碩士班”的響亮稱號,甚至還被視為“國家反腐的信號”。被追訪最多的時候,他曾經被迫關機,結果又開始有人傳他“人間蒸發”。迫不得已,他只好寫了篇叫做《關於“聯合培養職務犯罪偵查碩士”的自白》的文章發到網上。tvb now,tvbnow,bttvb- V" e4 O# p% H# ?' j3 s: @$ K
, S2 e! r1 i& f3 q一位接受採訪的“反貪碩士班”畢業生記得,何家弘曾經和他們開過一個意味深長的玩笑:“我們這個班就是沾了貪污腐敗的光,如果不是老百姓那麼關注反腐敗問題,這個教學改革也就是個校園新聞。”TVBNOW 含有熱門話題,最新最快電視,軟體,遊戲,電影,動漫及日常生活及興趣交流等資訊。0 I4 i# Z+ K& K
9 Y% O1 W7 U4 E4 }% ETVBNOW 含有熱門話題,最新最快電視,軟體,遊戲,電影,動漫及日常生活及興趣交流等資訊。“它本質上只是一個新的專業方向,我們從來就沒指望靠這個班去完成中國反腐。”何家弘告訴記者,其實就連被外界解讀最多的“與最高檢合作辦學”,也不過是一場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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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u% d+ U6 X; a2006年,中國有3名法學家進入最高檢挂職,何家弘被任命為瀆職侵權檢察廳副廳長。正是在挂職期間,他認識了時任瀆職侵權廳廳長、現任反貪污賄賂總局局長陳連福。2010年,正是陳連福陪他一起找到了最高檢政治部的領導,合作辦學方案才最終敲定。“與最高檢合作辦學本意就是教學改革,說老實話,這樣也有利於學生的分配。”何家弘說。公仔箱論壇. }7 {' }; @, m8 c9 q c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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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在發起這個教學改革項目之前,何家弘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以建言者的姿態出現在公共輿論裏。他曾高頻度地“對中國的反腐敗問題發表意見”,並試圖推進官員財產公示制度。2009年,在我國“東南”的浙江省慈溪市開始實行“廉情公示”制度,而在我國“西北”的新疆阿勒泰地區也完成了1054名縣級幹部的“財產公示”,這一度被這位文字優雅的法學家稱為“東南西北通往官員財產申報制度的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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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發現說來說去只是說說而已,有一點灰心,從我個人來講,覺得算了,別老到處亂說了,還是回學校老老實實教書吧。”何家弘回憶起自己創辦“反貪碩士班”時的心境,他覺得,既然大環境管不了,起碼“要讓這個班裏的正氣壓倒邪氣”。0 i7 G @4 x# b; w
) N( C W: A8 R% _- s6 ~何家弘記得,面試中有一個問題是“為什麼要選擇這個班”,一個學生講,“家裏打過官司,覺得在公檢法系統沒有熟人很吃虧,所以很希望能進到這個專業來,以後到檢察院去”。TVBNOW 含有熱門話題,最新最快電視,軟體,遊戲,電影,動漫及日常生活及興趣交流等資訊。( X8 R Q9 x4 l0 ]
! @! F9 Z4 j4 I: `TVBNOW 含有熱門話題,最新最快電視,軟體,遊戲,電影,動漫及日常生活及興趣交流等資訊。這個回答讓何家弘感到有點難過,後來,他給了這名考生比較低的分數。公仔箱論壇; r4 a* X! D/ U6 d7 f'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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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從“反貪碩士班”建立之初,何家弘便寄望在其中形成某種制度建設。tvb now,tvbnow,bttvb! k$ R/ V8 k# g# T* E
+ n3 }* B- i9 R公仔箱論壇班長李傳文記得,在當年的開學典禮上,除了何家弘與學生們“約法三章”,法學院院長韓大元也特意強調,“反貪碩士班”的學生絕對不允許利用校外導師的關係替別人說情,否則將會被開除出院。而那場開班儀式的最後一個環節,則是由該班新生抽籤選擇自己的導師,在何家弘看來,只有這樣“才是最公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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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V1 p9 i. n. Ntvb now,tvbnow,bttvb為了讓“反貪碩士班”接受全校師生的監督,何家弘還建議學生們自己設計班徽並在公共場合佩戴。李傳文記得,當時的候選方案有很多,有人主張用天平代表“反貪碩士班”,也有人提議應該用“顯微鏡”,而最終出爐的班徽則是一枚鑲有金邊的紅色盾牌,上面有一個“偵”字,下面刻著“職務犯罪偵查碩士第一期,2010”的字樣。公仔箱論壇& D0 i" A9 a3 ]: H
9 S: e9 m% a3 r' b2 i$ M公仔箱論壇很快,“反貪碩士班”也擁有了屬於自己的班歌:“長風吹起戰鬥的號角,反貪旗幟迎風招展,熱血青年意氣風發,豪邁出發在起跑線……”
( j9 R+ R5 u9 `! y3 hTVBNOW 含有熱門話題,最新最快電視,軟體,遊戲,電影,動漫及日常生活及興趣交流等資訊。
M' R8 W$ i4 B V3 m5 C8 @公仔箱論壇如果以後做了檢察官,靠刑訊逼供取得口供的算不了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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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進入“反貪碩士班”開始,本科畢業於人大新聞學院的呂凡就有種成了新聞人物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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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少人都曾在微博上@她和她的同學:“這個就是你的那個班嗎?”還常有人神神秘秘地問他們:“你們班到底開什麼課啊?”就連找工作資格復審的時候,都有幾個同學曾被面試官問道:“哎,你就是那個‘反貪碩士’班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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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相比于“中國如何反腐敗”這樣的國家大事,他們在學習中更多要將注意力放在如何掌握更專業的反貪技術上。他們既要練習拿著刷子提取固定指紋;也要學會通過微表情識破對方偽裝。時不時地,他們還要與隔壁班的同學來場真刀真槍的電子取證對抗:對手要將賬號或者關鍵證據藏在電子設備裏,“反貪碩士班”則要在最短時間內找到被隱藏或被格式化的數據。公仔箱論壇7 K, Q1 q/ ?% {2 M3 R
' P2 D! I9 U' C8 z! p8 b' d0 a公仔箱論壇“目前來看還是贏的多,我們畢竟是系統學習過的,貪官的電腦水準總是要差一些。”該班班主任、副教授劉品新說。
: }0 R$ k9 ~, l: n& m1 P: fTVBNOW 含有熱門話題,最新最快電視,軟體,遊戲,電影,動漫及日常生活及興趣交流等資訊。
0 n' O/ s3 Y2 V1 F. v& C" l8 b7 V$ ^tvb now,tvbnow,bttvb他還透露,像電子取證這樣的專業化技術在去基層交流時往往很受歡迎,“他們還去給一線檢察官上過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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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Y) y8 a( Q$ h9 Y! @% t7 b4 X5.39.217.77“從這裡面你能看出大勢來,都意識到要從重口供向重科學轉型,刑訴法修改已經規定了不得強迫任何人自證其罪,這就指明瞭方向。”劉品新將課堂內的改革與中國法治進程勾連起來解釋,“法律已經提出了轉型要求,實務就要更加努力,當偵查能力提高到足夠科學和專業,未來不排除規定沉默權。”TVBNOW 含有熱門話題,最新最快電視,軟體,遊戲,電影,動漫及日常生活及興趣交流等資訊。6 @# s8 M2 S( f) W
$ v- W. V$ Z. O# T, k9 Rtvb now,tvbnow,bttvb在採訪中,班徽的設計者李鵬鵬告訴記者,在三年的學習中,老師說過的一句話他記得特別清楚:“如果以後做了檢察官,靠刑訊逼供取得口供的算不了本事。”1 C% K2 K* H; w; {7 q1 b8 m" c! c.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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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除了課程本身的特點,社會對於“反貪碩士班”的好奇與關注,相當大程度上也與反貪碩士的官員導師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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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 Z: ?8 |! yTVBNOW 含有熱門話題,最新最快電視,軟體,遊戲,電影,動漫及日常生活及興趣交流等資訊。一篇由“反貪碩士班”學生撰寫的校園新聞裏曾提及幾堂課的主題,其中包括最高檢反貪總局局長陳連福講授的“當前反腐敗鬥爭的形勢和貪污賄賂犯罪的特點”和最高檢反貪總局副局長孫忠誠講授的“反貪辦案工作的風險評估與危機處理”。, V5 A. r% I# K! y6 h- V9 J(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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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除此之外,官員對學生們講了什麼往往被視為涉密範疇,這門叫做“職務犯罪偵查實務”的研討課從來不對外班同學開放,就連他們班主任劉品新都從未旁聽過這門課,“比較敏感,不太好意思聽。但側面跟學生聊過兩句,他們反映很不錯,領導給學生講課最輕鬆,有什麼說什麼,什麼都可以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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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P5 q1 w' F. B8 H' Q& o/ c+ M5.39.217.77如果我培養的學生裏面出現貪官,這個不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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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有媒體報道,一位“反貪碩士”乘坐地鐵,旁邊站著的兩個男生看到手機報裏一條關於“反貪碩士班”的新聞,“一通狂批”。結果這位同學忍不住告訴對方:“我就是這個班的學生。”對方愣了一下,用諷刺的語氣回她說,“未來中國就看你們了”。5.39.217.77. f5 d+ M$ r2 X1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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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學的東西特殊,就成了所謂的反貪碩士,他們罵我們,又不了解我們。”這個已經畢業的年輕人覺得有時“挺心寒”的。TVBNOW 含有熱門話題,最新最快電視,軟體,遊戲,電影,動漫及日常生活及興趣交流等資訊。2 x- G. E% v. d% V# I/ |: J
" `# [" h( f/ O+ I5 ^6 p除了外界的好奇,“反貪碩士們”更多要面對的就是輿論壓力。在一條以“反貪碩士畢業”為主題的網路新聞下,充斥著大量負面評論。“大學畢業去反腐,反誰的腐,老虎還是蒼蠅?”“自己能反自己嗎?經過這種培訓,可能他們貪的水準更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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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y; @6 p0 u- d4 w- U& eTVBNOW 含有熱門話題,最新最快電視,軟體,遊戲,電影,動漫及日常生活及興趣交流等資訊。“從我個人來講,我當然也認為更應該治本,我只能說治標是為治本贏得時間。”在何家弘看來,他比很多人都更加了解制度反腐的緊迫性。他告訴記者,在挂職副廳長的那兩年,他下到基層調研最大的感受就是“腐敗的存量包袱太多”,“有的地區和行業,一查就發現拉出來的越來越多,查到哪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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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9 P0 @7 ]+ _, w) z3 g8 k$ ~$ y事實上,就在“反貪碩士班”的課堂上,“靠技術反腐能走到哪一步”這個問題早就被擺上了臺面。“有要求,就要按照要求來,這些問題客觀存在,也都會提到,但是我們不會說得太具體,因為這個問題不好說,所以我們一般不討論,不解決。”一個任課老師坦率地說:“中國的反貪不是能靠一個人來做的,否則沒查出什麼來,自己就犧牲了。”公仔箱論壇% d; }3 Y% M+ {
; z. Y$ w# [* K3 f7 y! ttvb now,tvbnow,bttvb面對同樣的問題,一個在“反貪碩士班”裏被公認為最有理想主義氣質的男生這樣回答記者:“我師父還沒教到這一節,我心裏也想過,但也只是想想,瞎琢磨,當前還是要幹好本職工作,其他的不是我們這個層次想辦就能辦的。”2 ?" N9 ?4 E: g/ `6 Q: d
8 d4 l) U" p" M* `tvb now,tvbnow,bttvb而在所有的評論中,最尖銳的批評是:在未來,這個班的學生裏會不會出現貪官?4 E. w$ D) S6 b, E% [8 b! p
- o! J3 |$ Z+ V& r5.39.217.77“如果我培養的學生裏面出現貪官,這個不奇怪。”何家弘的回答出人意料,他語氣溫和地補充,“我只能管到學校裏的時間,社會的大環境不是我個人能決定的。我的希望是,10年以後他們再來看我,能成為反貪骨幹就很好了。我想,如果真的有讓我失望的事情發生的話,大概也是我未必能看到的——10年以內他們還不會到非常高的位置上,要出現一個大貪官起碼要等20年以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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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1 t9 A- r: ~' f/ c8 _ W. Gtvb now,tvbnow,bttvb今年年初,何家弘改寫的第四部小說已經出版——那座腐敗的虛擬城市終於變成了最清廉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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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只有通過文學,才更容易按照自己的方式做夢吧。”他告訴記者,自己準備把這本叫做《無罪貪官》的小說當做禮物,送給那些即將各奔東西的“反貪碩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