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間’敲痛了我的記憶

在鄉下存在這樣一種習俗，人們把一些書呀，煮熟的雞蛋或者玩具什麽的都放入簸箕裏，吃飯前把滿周歲的孩子也放裏面，讓他去抓什麽自己的“命運”。當然，人們這種做法也是有他們的說辭的，比如說孩子首先去拿書本，就說孩子将來可能喜歡讀書，并且還會成才的。我母親也照例給她的孫女準備了一些東西讓她抓。我小時候常聽母親說我抓的是雞蛋，可我也能上大學，我想母親并不是因爲相信迷信才這樣做的，她隻是爲了讓大家因爲這多了一個孩子更開心才故意忙呼着樂的。
　開飯前都在等待着我女兒“抓阄”。看見這一刻不僅讓我想起多年以前外婆給我弟弟過周歲生日的那一幕。我似乎感覺到所有關于外婆的，我都有可能忘記，但是，這一幕卻永遠刻畫在我的心裏。我有時也會找一下這其中的原因，不知道是不是因爲這裏面充斥着一種平凡而偉大的愛。那一位慈祥的老人，布滿了滄桑歲月凝聚着一種古老愛的雙手，在不停止地勞作着。那爬滿了皺紋的臉已經不能再和歲月一同奔跑，那一刹那将永久地留在我的記憶裏。
　　轉眼間我已經長大成人，并且已經有了孩子。一路上我隻看見歲月從我的生活裏如飛一樣逝去，我不敢相信事實，而各種事情卻在一幕幕的如實地呈現在我的眼前。生活似乎是在進行着，可是，它卻已經成爲了我們的記憶，并且馬不停蹄地朝着我們相反的方向跑去。而我外婆的容顔并沒有因爲歲月的流失而從我的記憶裏變得模糊。她那雙粗糙的手好像在一直握着我的記憶的另一端，讓我無法收回，那張熟悉的臉龐安詳地在我的記憶裏沉睡，使我無法在生活中将她叫醒。
　　我的外婆已經去世十多年了，我會時常想起她，并能在夜間感覺到她還會用那把我抱養大的手撫摸我的額頭，也會使我在睡夢中醒來，當我恍惚間發現那雙安撫我入睡的手，它隻能在我的睡夢裏出現時，我才知道自己早已以淚洗面。我的外婆走了，她走的那麽自然，沒有絲毫的留戀。我看見她入睡了，長久的睡了。我看着她走進了她永遠的歸宿，她在那裏安靜地入睡。 5.39.217.77+ B- M# W; Y& `$ K, Q8 ]. Y
　　我的外婆她幾乎沒有讓我的母親兄妹幾個操勞就安然地睡去了。他們是用眼淚送外婆的，可是，我當時并沒有因爲她的離去而掉過淚。這并不是因爲外婆不喜歡我，也不是因爲我是一個十足的傻子。也許當時是因爲我不相信事情的真實。即使在我親眼目睹以後我還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也區分不出那安然躺着的是我睡熟的外婆，還是剛過世的外婆。入殓的那天，她滿臉紅光，所有見到她的人都說她是睡着了，我也一直都認爲她還會回來的。我當時堅定地希望人死是可以複生的。因爲我隻有這樣堅信才可以再見到我的外婆。 8 Y% p; f# l, U( G% U3 _  `
　　她是第一個離開我的最親的親人，我不知道她有多麽疼愛我，我也不知道我是多麽愛她。我清楚地記得，在我确認她确實無法再回來以後，她給我帶來的傷痛幾度使我在睡夢裏泣不成聲。 5.39.217.77  X7 B6 E! N( W# ]1 {2 h
　　我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在半夜裏哭醒的，也許是我第一次因爲感覺到再也無法見到我的外婆而傷感得落淚。那是在中招考試結束的暑假，那天我陪母親去墳上燒百天紙歸來。雖說那天已經是我外婆過世一百天了，可我母親依舊哭得成了個淚人，我注視着母親想了很多很多。我不知道，我母親是不是因爲她的母親過世而悲痛欲絕。是不是因爲我的母親還健在，我就可以連一滴眼淚都不爲外婆掉？我想也許都不是的。原來我沒有爲外婆流淚是因爲我不願相信她的離去将是永恒的無法歸來。而我第一次流淚也确實是爲我母親而流的，我對我深愛着的外婆的離去則感到幾分抱怨。
　　那天夜裏我在睡夢中哭泣時，吵醒了我的母親。當我清醒過來時，還在不停在哭泣。而我聽到母親比我哭的還傷心，她觜裏還連聲問我：“咋了，哪裏不舒服了，你快點給我說？”
　　我哪裏還能回答，隻是和母親一起哭了。過了好一會，母親又問我：“你到底哪裏不舒服了，你快點給我說？” 公仔箱論壇) y( G" H2 S4 A/ t; D. f$ \( a% w
　　此時我還還在‘呼嗒，呼嗒’地抽噎着。我母親連聲問了我好多次。最後，我勉強回答道：“我沒有啥，剛才我做夢了。”
　　最後，母親陪了我好久，以爲我已經入睡了才離開。其實，有一些事在我的心裏從那天起就變得根深蒂固。它也似乎成了我心中愛與痛的組合。我沒有告訴母親我做的是什麽夢，我不敢，我怕從此母親會更愧疚。
　　我母親非常愛她的母親，可母親也有與我外婆吵嘴的時候，我記得母親多次對外婆說過，要不是她可憐外婆和我唯一的一個舅舅一定會像我姨媽一樣嫁得遠遠的，也不在我外婆眼皮子底下聽她天天數落。可是生氣歸氣話，我母親還不是照樣嫁得三尺那麽遠，就與我外婆家隔了幾所房子。幾乎大聲吆喝都可以聽見的。也許就是因爲這樣近的距離才使得我的外婆過早的去逝。
　　在我上初中的最後半年，一次周末我回家的時候，剛剛到家附近就聽到有人在爲謾罵、詛咒别人，在當時農村有這種事情并不是什麽稀罕事，況且，那一個人還是一個蠻不講理之人。我也不以爲然就回家了。我回到屋看見母親問道：“誰又得罪住那個潑婦，她又在罵誰了？”我母親似乎感覺到自己臉上很沒光似的說：“她罵我幾天了，還在罵嗎，要是我就這樣一直憋氣不吭聲，别人還以爲是我理虧呢？” 6 Z1 n2 T* s9 S/ `7 E, q
　　我母親說着就出去了，她一邊走一邊說着：“我今天非要和你講講理。到底你論不論理。” . R% H' q5 X% a

　我随後也跟着出去了。隻見有些人勸我母親回家，不要和那種人一般見識。誰知那一個婦女看到我母親又加大了分貝。我母親也非常生氣地走向前想給她論理去，誰知還不如不走向前，那個人罵得更兇了。簡直要完全展示出她的潑婦樣。 TVBNOW 含有熱門話題，最新最快電視，軟體，遊戲，電影，動漫及日常生活及興趣交流等資訊。$ r  `8 x* R' o+ L0 X+ t
　　我母親不曾和别人有過什麽摩擦，更不會破口大罵。也許是由于這兩種原因：一則是由于我母親是這裏的閨女。二則是由于怕給自己娘家的人臉上抹黑。也許還有其它的原因。 TVBNOW 含有熱門話題，最新最快電視，軟體，遊戲，電影，動漫及日常生活及興趣交流等資訊。" r3 q# l2 w! k6 S- v, B
　　我母親實在無法接受那個人的無理取鬧就還了她兩句。誰知，我的外婆就拄着拐杖一路趕來了，她用盡力量連聲吆喝着：“你這個死妮子趕緊給我回家，我可沒有教過你去罵人。”
　　我媽開始沒有聽見外婆的話，直到外婆走近了她才聽見。外婆還差幾步就把拐杖舉的高高的要去打我母親。
　　“娘，你别來了，這裏你管不了。”我母親轉過臉對外婆說後，然後又對我說，“去把你姥姥送回去。” 公仔箱論壇) J7 C0 c: p/ ^6 N( v8 e
　　我當然是聽從命令了，我可以理解母親的一番好意。因爲我外婆幾盡雙目失明，剛做完的手術還不見好轉。她的身體特别差，我母親是擔心她的身體，本來她走路就有困難，要不是靠她的感覺她是不會走到我家的。公仔箱論壇: H: y" U$ G/ w6 E9 t5 ^8 S
　　外婆把準備敲向我母親的拐杖又帶了回去。她說道：“好啊，你不讓我來了，我也管不了你了，你的膀子硬了，我不管你了，我再也不來管你了，我到死也不來你家了……。”我攙扶着她，她就這樣一路說着離開了我家。當時，我可以體會到一個老母親對自己養大而不聽話孩子的氣憤。 * g& w9 k- {: ?' _! r6 W
　　一個月後，我又一次回家，聽說我外婆食不下咽，我總以爲這是她一般的頭痛發燒一些小病引起的，與平時一樣，不會有什麽大礙。這時我正忙于學習，應付我上學生涯中的一次重要考試。我完全是由于疏忽而沒有去看我的外婆。然而，第二天，天剛破曉時我就聽到她離開的噩耗。我不敢相信這是一個事實。
　　我想母親應該不會聽到她臨終前說的這些話，我也不敢對母親提起。但是，它滞固在我的心裏，時常讓我的心有着一種無法言說的痛。
　　我看着我母親抱着我女兒時，讓我想起了外婆抱着我弟弟的畫面。我的父親，妻子，姐夫，姐姐和姐姐的女兒都沉浸于爲着下一代的一種歡快的氛圍中時，我則沉浸于一種緬懷與憂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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