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母親總是這樣喊她的學生，即使是最頑劣最不聽話的也一樣，她會說：「小孩，來，把手伸出來。」而那名做錯事的學生也會放下性情中可能隨時暴躁起來的衝動，把手擺在細竹條底下。公仔箱論壇0 h- O1 R+ O- t# W0 Q
她的學生長大後不管是高權在握或者行走黑幫，遇見母親時臉上的笑容和懷念之情總是一瞬間就表露無遺，彷彿不似在社會中翻滾過，真摯得像一個沒有一點遮掩的撒嬌的孩子。tvb now,tvbnow,bttvb; V* M( a8 y/ a
單親家庭可憐兒
% d6 Z" _+ `8 M" [tvb now,tvbnow,bttvb最後並沒有變壞
5 B# |5 S' U( `, \0 @+ e0 L公仔箱論壇一個禮拜前母親接到了一通電話，是她幾年前教中年級時班上的一名學生。他打來告訴我母親，他國中畢業了，準備念夜間部半工半讀。他說他沒有變壞。
4 V. y9 Z) \" r( E% t, i+ e, vtvb now,tvbnow,bttvb他叫小傑，曾經是母親口中的「可憐的孩子」。1 s3 b, ~4 \' m3 ~ U" {1 C% N
單親家庭，父親沒有工作又有暴力傾向，母親被打跑了，全家的生計只靠奶奶的小麵攤。小傑長得瘦黑，脾氣暴躁，幾乎每節下課都會惹出麻煩，常破壞班上的秩序和氣氛，同學們也不喜歡和他分在同組或者玩在一起。公仔箱論壇# k, t3 s! X$ }; N" E
母親在她的教書生涯裡對這樣的學生並不陌生。她把小傑的座位擺在講桌邊，特別注意他上課的狀況，有任何一點好的表現就大力表揚。天氣冷了，發現他制服裡只有件單薄的短袖，便把他私下叫到導師座位旁，從抽屜裡拿衛生衣和高領毛衣給他。而小傑仍然上學遲到，常和同學打架起爭執，作業也老是沒寫完。
% E1 r" v5 Z% y6 q: R7 w5.39.217.77十二月的某一天，小傑到了早上第三節課都還沒來學校，打電話到家裡也沒有人接，母親請人去小傑妹妹的班上問。他妹妹說哥哥昨天晚上被爸爸打了一頓，逃家了沒有回來。問為什麼被爸爸打，說是因為偷了奶奶麵攤的錢然後跑去網咖。- Z* o8 h8 N- J- X) a
下午小傑的奶奶就拽著孫子來了，七十多歲的老人邊走邊和八歲的小孩在嚷嚷。奶奶要小傑為遲到向我母親認錯，小傑不肯還頂嘴，奶奶當場打了他一個耳光，開始跟我母親抱怨這孩子有多惡劣，講講又哭了起來：「沒有媽媽疼啦，爸爸會打人，就跟著有樣學樣……」公仔箱論壇9 s; r0 F* p* `( a* y
以後每天放學後tvb now,tvbnow,bttvb( r( Y6 ~9 C$ p' F4 T9 Y6 w" Z
過來讓老師抱抱2 O% u+ ~; p: c3 X' V# v% x# N
母親從小傑的奶奶口中得知，小傑的父親常喝了酒後，就把兩個小孩關在房間裡斥責謾罵，甚至不准他們寫功課，因為覺得小孩子念太多書也沒有什麼用。
+ @4 x R' h9 g/ j+ ^( F小傑的母親有時候會跑來學校看他們，拿一大袋的食物給兄妹兩人，隔天被父親發現後又是一陣毒打，甚至把家裡的電話線拆了不讓他們有機會打給媽媽。臨走前奶奶告訴我母親：「小傑這輩子可憐啦！現在就這樣不聽話，長大一定會做壞事。」母親告訴她：「不要老是兇他罵他，小孩子沒有媽媽疼也沒有爸爸疼，全家能對他好的人只有你了。」
8 O6 d( [* ?4 r. h% |tvb now,tvbnow,bttvb一天放學，母親把小傑單獨留下來。「小孩，來，你告訴老師，你希望老師怎麼做？老師怎麼樣做你才會覺得快樂，願意更聽話？」小傑只是低頭。
5 z2 ^ Y0 ]9 g1 {. K公仔箱論壇「你希望老師常常稱讚你而不是兇你，對不對？」
1 P4 _0 w `& q9 `. R" `7 ]& Y公仔箱論壇「對。」小傑回答。
0 u; ^* d1 T6 z. o2 m3 j2 X" I7 {「那你告訴老師，我還可以怎麼幫你，你才會懂得控制自己，不再搗亂？」
0 ^0 R1 W1 `' ]: \# ? [. V5.39.217.77母親那陣子的確感到無力。使不上力是事實，一個老師所能給學生的一切，依然抵擋不住這學生家裡環境帶給他的影響。母親和輔導室討論後，把小傑經常受到家暴的事向社會局通報，甚至親自到小傑的家裡找他父親，然而得到的只是一位坐在家門口喝酒的落魄男子幾句嘲諷的話。公仔箱論壇0 y6 \; O$ Y7 q- J3 F4 {$ G. @5 O
小傑沒有回應我母親的問題，低著頭看著鞋子。教室裡很安靜。
) t2 O+ b: G3 ?- k! C* u' }「小孩，過來給我抱一下。」小傑遲疑了一下，緩緩的趨身向前。
. h: R& Z( T" y: Y( E# p0 f3 Z在抱著小傑並感受到他身體緊張和不習慣的那瞬間，母親做了一個小小的決定。「以後每天放學，都過來讓老師抱一下。如果我忙到忘記了，你一定要記得提醒我。」
c, y2 G, a2 X {8 p對班上麻煩小孩
3 r b; U/ E. R" _4 \! T2 R0 x公仔箱論壇要付出更多耐心5.39.217.771 \; D+ e9 C2 }0 b7 D9 b; n& \
從那天開始，每次在走廊整隊準備放學時，當班長喊：「立正，敬禮。向後轉。」全班朝樓梯走去時，隊伍最後的一個小男孩走得特別慢，甚至轉到另一方向，有點扭捏要說什麼卻又不出聲的，走到我母親面前，向她要一個擁抱。$ I+ ~7 Y* d+ L+ B- y; a
小傑的確一點一點在改變。他的性情變得溫和，上課也開始專心，缺繳作業的次數變少了，他妹妹說哥哥一放學就去隔壁鄰居家借桌子寫功課。
4 n g, M: |7 A* V有時候我母親真的忙得一團亂，忘記了和小傑的約定，直接鎖了教室，準備下班。而就在她拿著鑰匙準備開車門時，小傑會晃著身子走過來。tvb now,tvbnow,bttvb, w. E6 s6 a( @/ |
「趙至傑，這麼晚了，你怎麼還沒有回家？」
6 D1 j' c# f O; }: {公仔箱論壇「老師，你今天忘記抱我了。」夕陽下小傑的身影好小一個。6 _: ?- G o4 S. O
小傑升五年級準備開學時，母親找了小傑未來的導師，告訴他小傑的家庭狀況和近期的改變，並且特別囑咐：「他的確會是班上比較麻煩的孩子，對他多點耐心吧！最重要的是讓他知道，你是愛他的。」
2 `- F: I7 i9 u8 m( {7 U) m& s8 Y }就像放風箏一樣，畢了業的學生，便距離那雙握著線軸的手越來越遠，在天邊高高遠遠的飛。5.39.217.772 A2 k/ |" E/ h! }) @2 l5 W+ c
最後一次看到小傑是一年多前的事。我和我的國樂團在市府藝術廳裡有一場音樂會，謝幕時，一個又高又黑、理著平頭的國中生手拿一束向日葵，滿臉不確定的朝我走來，「請問你是李蓉老師的女兒嗎？」我說我是。他把手上的花塞給我，「幫我跟老師問好。」然後快步離開。5.39.217.77/ l( h. b# z' X9 |( E9 o+ t
母親坐在遠遠的舞台下看到了這一幕，在黑暗的觀眾席上她擦了擦眼淚。
0 o' s$ k+ F! B% H0 @. m8 T' H公仔箱論壇「小孩，過幾天來給我看看吧，讓我再抱抱你。」掛上電話前，母親說。 |
發表於 2012-8-21 07:49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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